“当下”这个词,不知可不可以被视为人间最美丽的字眼?
如果我们可以活一千年,我们大可以像一株山巅的红桧,扫云拭雾,卧月眠霜。
如果我们可以活一万年,那么我们也可以效仿悠悠磐石,冷眼看哈雷彗星以七十六年为一周期,旋生旋灭。
如果可以活十万年呢?那么就做冷冷的玄武岩岩岬吧,纵容潮汐的乍起乍落,浪花的忽开忽谢,岩岬只一径兀然枯立。
果真可以活一百万年,你尽管学大漠沙砾,任日升月沉,你只管寂然静阒。
然而,我们只拥有百年光阴,其短促倏忽,只如一声喟然叹息。即使百年,元代曲家也曾给它做过一番质量分析,那首曲子翻成白话便如下文:
号称人生百岁,其实能活到七十也就算古稀了,其余三十年是个虚数。更何况这期间有十岁是童年,糊里糊涂,不能算数。后十载呢?又不免老年痴呆。严格来说,中间五十年才是真正的实数。而这五十年,又被黑夜占掉了一半,剩下的二十五年,有时刮风,有时下雨,种种不如意。至于好时光,则飞逝如奔兔,如迅鸟,转眼成空。仔细想想,都不如抓住此刻,快快活活过日子划得来。
元曲的话说得真是白,真是直,真是痛快淋漓。
万古乾坤,百年身世。且不问美人如何一笑倾国,也不问将军如何引箭穿石。帝王将相虽然各自有精彩的脚步、犀利的台词,我们却只能站在此时此刻的舞台上,在灯光所照射的表演区内,移动我们的台步,演好我们的角色,紧扣剧情,一分不差。
人生是现场演出的舞台剧,容不得NG 再来一次,你必须演好当下。
(摘自《走着,走着,在春天》,现代出版社,范李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