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戈登是个推销员。几年前,他被一个叫凯勒曼的无赖勒索。凯勒曼拍下了戈登醉酒后与年轻女孩厮混的照片,声称若戈登不给钱,便将照片发给他的妻子。戈登知道妻子的脾气,她一旦看到那些照片,一定会跟自己离婚,并夺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无奈之下,戈登只得满足凯勒曼的要求。凯勒曼说只要戈登每月付给他四十美元,他就保证守口如瓶。
就这样,在过去的两年里,四十美元变成了戈登每月的固定开支之一。但是从上个月开始,凯勒曼把勒索金额上涨了十美元。他说道:“如今样样东西的价格都在涨,通货膨胀之下,我仅仅涨了十美元,已经很够意思了。”
这天晚上,戈登到公园去遛狗,发觉有一个男子跟着他。果然,男子随后走近他,涨红了脸,说道:“你是戈登吧?我想和你聊一下凯勒曼。”
戈登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打了一个激灵。他端详起男子年轻而苍白的脸庞,注意到他浮肿的眼睛和焦虑的神情。戈登决定装糊涂:“我不认识叫凯勒曼的人。”
男子却说道:“咱们最好坐下来聊一聊,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男子自称戴夫,也是凯勒曼的勒索受害者,他说:“凯勒曼最近让我每月多交十美元,我在邮局工作,收入不高,每月交五十美元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所以,那时我决定要跟踪凯勒曼,看看能掌握他多少情况。一周多的时间里,我跟踪他到了十多个不同的地址,遍布全市各区,可见他的勒索对象真不少。”
“所以不单单只有我们俩?”戈登嘟哝道。
戴夫说:“凯勒曼那样的人渣不配活下去,我要除掉他。”
戈登说道:“你疯了吗?谋杀罪比勒索罪恶劣得多。”
戴夫说:“谋杀是错误的字眼,我们只是帮助清理人间罢了。每个人听到我的想法,一开始都十分拘谨,但是当我解释计划的细节后,他们就改变了主意。”
“每个人,你是什么意思?”
戴夫说:“凯勒曼的勒索对象。我已经见过十二个人,你是最后一个。当我告诉他们这件事多么简单之后,他们就应允了。按照我的计划来办,我们绝对不会被警察逮住,因为它甚至不会是谋杀,而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后天周五晚上,在凯勒曼造访勒索对象时,我会开车撞死他。”
戈登对此嗤之以鼻:“你觉得警察是一群笨蛋?只要警方展开调查,保不准就会查出真相。”
戴夫说:“这次不一样,因为有目击者。这些目击者全都是与我没有利害关系的人,他们会给出一样的说法,证明凯勒曼被我的汽车撞倒全都是因为他的过错。”
戈登站起身要离开:“别再告诉我细节了,我不想掺和这件事。”
戴夫继续说:“你得明白,你和其他受害者一样,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人越多越保险。那些被凯勒曼勒索的受害者会成为现场的目击者,他们是一些值得信赖的公民,包括一位大学教授、两位医生、四名家庭主妇、一名酒保、四个商人。他们全都加入了我的计划。”
戈登问道:“一场意外事故有这么多目击者?”
戴夫答道:“不,其中大部分人根本不会被警察询问,但他们全都会出现在现场,只为以防万一。我们想要你也一起去。”
戈登说道:“你们真是疯了。尽管痛恨凯勒曼,但那不意味着我会杀死他,所以我不会参与。”说完,他不顾戴夫的挽留,牵起狗就离开了。
次日晚上,戴夫打电话到戈登家里,想说服他,但戈登依然不为所动。最后,戴夫告诉戈登,假如他改变主意,就在明晚十一点半到卡罗尔大街和第九大道的交叉口。
二
很快到了周六,戈登在家里带孩子,妻子外出回来后,随手把从地铁口拿的免费报纸递给他。戈登翻开报纸,在内页里找到一篇报道《男子被汽车撞倒后不治身亡》——
“午夜时,一名男子在卡罗尔大街和第九大道交叉路口被一辆汽车撞倒后死亡,该男子名叫凯勒曼,肇事汽车的驾驶员是住在曼哈顿的戴夫,在讯问后被释放。现场的四名目击者做证说,汽车绕过街角时,凯勒曼突然走进汽车的行车路线,随后被撞倒。”
读完报道,戈登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陷入阴郁的情绪里。他痛恨凯勒曼,但对于这则死讯为何没有感到高兴呢?他剪下这篇报道,藏进抽屉里。
之后一周,戈登没有再看那张剪报,但它却萦绕在脑海中,最终,他决定再见一下戴夫。他从电话号码簿中查找到戴夫的家庭电话。戴夫答应两天后见他,见面地点定在扬克酒吧。
两天后的傍晚,戈登找到扬克酒吧。戴夫在酒吧外面等候着他,他的气色比两人第一次碰面时好得多,神情也变得镇定了。时间还早,酒吧里只有三四个顾客。戈登和戴夫在吧台一头的高凳上坐下,酒保给他们端来两杯啤酒。
等酒保走开后,戴夫说道:“我猜想你读过报纸,知道凯勒曼死了,对吧?”
戈登点点头,说道:“报道里提到的四名目击者,他们是不是全都——”
戴夫打断道:“当然了,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件事有多么容易吗?警察仅仅询问四名目击者就相信了这是一次意外。”
戈登问道:“假如其中某一位良心发现,揭发举报呢?你觉得人越多越保险,但人越多也可能越危险——”
戴夫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不会那么做。我们消灭人渣,是帮了世界一个大忙!你不明白吗?”
戈登叫道:“不!你们谋杀了一个人!我就明白这件事!只要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就永远无法睡个好觉。”
戴夫说:“听着,朋友,假如你动一点儿告密的念头——”
戈登说道:“我满脑子都是那些念头!我整个星期没有想过别的事。”
戴夫叫道:“你脑子简直坏掉了!我们帮了你一个大忙,还帮你省下那么多钱,你却要把我们都供出来?”
戈登说道:“我没想要你们帮忙!我从来没请求你们为我实施谋杀!我没法忘掉这件事,要过良知这一关没那么容易!”
戴夫听完,忍不住咆哮道:“你这个笨蛋,愚蠢的傻瓜!”接着,他转身对酒保喊道:“嘿,扬克,过来一下,这儿有点麻烦。”
酒保扬克走过来,毛茸茸的手臂上挂着一条毛巾,然后就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从毛巾下面伸出一把手枪。
手枪的枪口抵住戈登的胸膛,戈登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要推开它,从眼角余光里,他瞥见戴夫从高凳上一跃而起,同时手枪开火了。枪声如此之响,甚至淹没了戈登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接到报警后不久,警察赶到了扬克酒吧,询问各位在场的人死者是怎么中枪的。四名顾客包括电话公司的沃尔顿先生、家庭主妇切斯特太太、亚当斯医生、在邮局工作的戴夫,他们纷纷做证,是死者突然拔出手枪欲行不轨,酒保奋不顾身地出手夺枪,在两人扭打之时,手枪走火,击中了死者。
一旁的酒保扬克说道:“老天,我到现在都还惊魂未定。事情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警方在一小时内就结束了调查,认定这是一起悲剧性的意外事故,让各位目击者离开回家了。
(摘自《故事会》2023 年第22 期,一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