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吻你万千”

邓颖超和周恩来的婚姻,至今都是人们心中的典范。

邓颖超是这样对身边工作人员描述她的爱情和婚姻的:“我们是经过无意的发展,两地相互通信的了解,到有意的、经过考验的结婚,又经过几十年的战斗,结成这样一种战友的、伴侣的、相爱始终的、共同生活的夫妇。把我们的相爱溶化在人民中间,溶化在同志之间,溶化在朋友之间,溶化在青年儿童一代。”

说这番话时,是1988 年的春天,西花厅的海棠花又盛开了,恩来离开小超已经12 年了。邓颖超又一次想起了周恩来,想起了他白天在海棠花下散步的背影,想起了他夜晚抬头轻嗅花香的笑容,想起了他们上一次并肩而立赏花的时光……

“你还是那样热情和理性交织着”

1949 年11 月,邓颖超与周恩来搬进了西花厅。这时的他们不再动荡奔走,有了安稳的家,虽然还是聚少离多,但少了些九死一生,多了些温柔缱绻。

一直以来,他们都保持着通信的习惯,信里不只谈革命,也谈对彼此的想念和关怀。

1942 年7 月3 日,周恩来因小肠疝气住了院,虽然邓颖超每隔一天就去医院看望一次,但他还是忍不住给“小超”写信:“昨天你们走后,朦胧睡去,醒来已近黄昏……天气虽热,尚能静心。望你珍摄,吻你万千!”

7 月7 日,收到来信的“颖妹”则回复道:“白药已搽了吗?是否还分一点留用?我拟明晚去看乃如兄并送药给他。情长纸短,还吻你万千!”

1954 年5 月4 日,西花厅的院子里,邓颖超看着满树盛开的海棠花,想起与自己相隔万里的周恩来。4 月中下旬的时候,为了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和恢复印度支那和平问题,周恩来率领中国代表团,出席在瑞士举行的日内瓦会议,已经去了快一个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着这些周恩来最喜爱的花,邓颖超决定挑选一些,随信给周恩来寄去。她写道:“在郊区的山坡、泉水之旁,采了少许野花,又选上二三朵家花,一并随信寄你,给你的紧张生活,加上一些点缀和情趣。”

6 月13 日深夜,周恩来在日内瓦忙完了工作,提笔给小超回信。当时已是第二天凌晨4 时,他已经有些累了,但还是想抓紧时间写,这样才能赶在天亮后信使出发时寄出。

他写道:“你还是那样热情和理智交织着,真是老而弥坚,我愧不及你。”随信一同寄给小超的,还有他在日内瓦采集的芍药花和蝴蝶花,“聊寄远念”。

秘书赵炜曾见到,这些传达两地相思的花和叶,被邓颖超精心保存下来,还找了一个镜框装裱起来。

赵炜还见证过他们的一次亲吻。

邓颖超有一个习惯,周恩来回来的时候,她都在门口等候。1969 年的一天,周恩来刚刚结束对越南领导人胡志明逝世的吊唁,马上就能回家了。这趟行程,邓颖超的心中一直都很忐忑,因为当时的越南正处于战火之中,她担心周恩来的安危。

因此,收到周恩来那天要回来的消息,她早早地等在了客厅门前。赵炜等工作人员见状,也在旁边站着。

赵炜回忆,周恩来一进门,邓颖超就走上前对他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和好多越南的漂亮女孩子拥抱,你跟我也拥抱拥抱,好久都没拥抱了!”听到这句话,周恩来非常自然地把邓颖超搂入怀里,还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大家都笑了。

这些深情的瞬间还有许多。

周恩来工作晚归的深夜,为了不打扰邓颖超,选择走西花厅那条“周恩来小道”;邓颖超给周恩来量身定做了一个可以在床上办公的小桌子;还有提醒“恩来的眼睛离开文件几秒钟就是休息”的热毛巾……

“我的骨灰也用这个骨灰盒”

周恩来去世之后,邓颖超孤独了很多,她也在和疾病做斗争:“我身体有多种慢性病,我在苦斗,苦熬。”

1978 年7 月,邓颖超写给党中央一封信,将自己的后事做了安排。她说:“人总是要死的。对于我死后的处理,恳切要求党中央批准我以下要求:遗体解剖后火化,骨灰不保留,撒掉,不搞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公布我的这些要求,作为我已逝世的消息。”

4 年后,邓颖超经过慎重考虑,在那封信的基础上重抄并增补了遗嘱内容:房屋是全民所有,应交公使用,万勿做故居和纪念之用;对于亲属、侄儿女辈不要给予任何照顾安排等。

她还声明:“这是周恩来生前一贯执行的,我也坚决支持。”

1982 年11 月,邓颖超还给身边工作人员写下身后需托付同志们做的几件事。其中提道:“未用完的工资,全部交党费。”她还将周恩来用过的骨灰盒收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让工作人员拿出来晒一晒,擦拭干净:“等我走了,我的骨灰也用这个骨灰盒,不要再买新的,为国家节约钱。”

1992 年7 月11 日,邓颖超走完了自己的八十八载人生。工作人员根据遗嘱一一为她处理身后事。她剩下的工资和买的国债加起来共计1.1 万元,全部上交作为党费;她的骨灰装进周恩来当年的骨灰盒中,送回他们投身革命、相识相恋的天津,和周恩来一样撒向海河……

尽管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但是每一次,当我们在天津周恩来邓颖超纪念馆看到那段纪录片,看到他们的骨灰隔着16 年的光阴,一起撒向海河时,我们总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唯愿这对志同道合、情深意笃的革命夫妻,实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重逢,永不分离。

(摘自《环球人物》2024 年第4 期,知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