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台湾小孩学作文

作者:袁敏 陈宛宜 张一心 来源:读者校园版

  童话和真话

  我常惊讶于现在中国大陆的孩子太成熟,十几岁的小孩子,想的、说的、关心的,和我们这些庸碌的大人们没什么区别。虽然依然有做不完的作业,但是他们对房价高攀的焦虑、对人世苦难的淡漠,甚至对人情世故的熟稔,不由得让人暗自心惊。这种成熟感尤其表现在孩子们的作文里。我不止一次听到人们的指责:“现在孩子们的作文一半是矫情,剩下的一半是谎言。 ”

  是什么催得孩子们的心智如此早熟?是什么造成了“人生说谎作文始”,童年在孩子们的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在这本《向台湾小孩学作文》的书中,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形态的童年、童语和童话。这是自然而不做作的情感,是绮丽天真的想象,是恰如其分的情感表达。

  20世纪20年代,夏丏尊先生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当语文教员的时候曾说:“真实文章是传达自己的意思和情感给别人的东西。倘若自己本来并无这样的意思和情感,当然就不应该做表示这样的意思和情感的文章,不然便是说诳了。”可叹的是,时至今日,夏老的珠玉之言在中国大陆作文教学中已不再被提起。现在的孩子们为了让作文得一个好分数,不断地以编造父母早逝、捡到失物交公、照顾敬老院的老奶奶、扶盲人过马路等题材,搜肠刮肚地写作文。他们的纯真情感、敏感又纤细的观察力,慢慢地被绞杀在课堂内外的作文本里,代之以谎言、敷衍和伪饰。

  尽管我们可以将责任推给荒诞的现实和以升学为导向的教育体制,但是背负责任的对象太模糊,也就意味着谁都可以推卸这份责任。

  如果在孩子们年幼的时候,我们不但葬送了他们正直、勇敢、诚实且有爱心的品质,而且让他们从我们身上学去世故、做作、伪饰和冷漠,那么我们能想象,他们长大后的世界,还将如同我们现在一样。

  基于这样的责任感和同情心,我们集结了台湾地区中小学生的一批优秀作文。在这本书里,孩子们为了亲人的逝去伤感,悲伤中带着特有的童真;他们为编竹艺的老人的身世感怀,却不是倾泻自己的同情;他们为自己当上班干部却引来同学的非议而苦恼,却不是一味地表达对奉献的追求;在这里,他们为吃到精美的食物、看到罕见的美景雀跃不已,却不见得非要歌颂制作美食的厨师的伟大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虽只是一扇通往真善美的小窗口,但也许孩子们能借此看到同龄人的所思、所想、所历,看到另一种作文状态。而我们成年人也能重新体会,抛却宏大叙事之后,未曾受污的童趣和真话。

  夹心饼干的心声

  市面上卖着一款夹心饼干,食用前必须“转一转”“舔一舔”“泡一泡”,然后才能放到口中,尝到甜的滋味。在你品尝它时,你却不知道,其实夹在两片饼干中间的奶油夹心,已经被揉虐得匍匐不起、动弹不得了。

  在我的家庭里,我是大姐,位置正好在妈妈和弟弟之间。我总是勤奋不倦,用功读书,从不给妈妈惹一点麻烦。但弟弟可不一样,他上课时总聊天,放学后也常常往外跑,从不主动做作业。因此每天都有“猫追老鼠”的戏上演,每天都听得见妈妈严厉的叫骂声和弟弟凄惨的哭泣声。但我想逃离也不成,想使自己心情好也不成。

  更可怕的是,妈妈不让弟弟看电视,不让弟弟上网,不让弟弟出去玩,我也遭受池鱼之殃,什么事也不能做,能与外界接轨的工具就只有报纸。当朋友们想和我聊时尚、流行时,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的朋友们一个个远走高飞,能和我聊心事的朋友也所剩无几。没有人理我,让我好难过。难道我注定要当妈妈和弟弟“大战”下的牺牲品吗?难道我注定是被两片坚硬的饼干压榨的柔软夹心吗?

  在我的交际圈中,我同样也是两群人马之间的夹层。刚上中学时,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当时有几个同学和我气味相投,我们常常在一起聊天,但相处一段时间后,我渐渐了解了另一个同学的个性:她个性有点要强,有些霸道。她们因为她的霸道而不跟她在一起,她们便跟我说,如果我不离开她,她们就永远不理我。我十分气愤于她们的不讲理,就选择了跟她做朋友,跟她们断交。我跟她的友谊愈来愈好,可她们却在一直说我的坏话,阻止其他人跟我做朋友。

  最后,我只有她这一个朋友了。难道我注定要被孤立?难道我一定要因为他人的战争,而成为被踩在脚底下的牺牲品吗?

  食后味到

  什么食物,能让不忠于任何美食的我投降,给我的味蕾套上枷锁?

  这是我对美食的定义:能让我一再回味,即使不在口中,在心里仍然可以开启档案,再读取,就像听一首好歌。

  苦瓜,虽然每次品尝都令我难忘,但事后却想不起它是怎么个苦法。热狗好吃,但总觉得那令人发福的味道太廉价了点。起司,哦!不知为何,它一再钩住我的味觉记忆,如一个男孩不时让初恋的身影溜进眼里……

  小学时和同学分享一包零食,如今零食的口感我几乎忘了,却还被它浓郁的起司香味束缚至今。于是我在便利店寻访它,在比萨中寻找它的美味,在每个有食物的地方,抬头看着菜单,只为了不小心发现它也在,即便它老是安静醇美地站在其他食物之后。我走火入魔,中了起司的毒害。

  曾看到过有研究称,不快乐的人嗜吃“慰藉食物”,起司名列其中。只是爱沉思,不常说话,我就不快乐了?我承认,在不如意占80%的平凡人生中,我很难真正快乐。可在起司的慰藉中,能让习惯思考和诠释的神经回路暂时受它的牵引,暂时被那食后之韵霸占,游走于若有所思和理性麻痹之中。我爱起司口味的一切,爱它在食后味才到。想尝清它的全面味道,囫囵吞枣是绝对不行的。别急,时候未到,请稍候一秒。

  起司的美味之所以诱人,在于它只能在食物的本体之后显现,直到记忆的终点。而其代价是在每次品尝时多浪费一秒钟,一秒钟慵懒的生命。

  食后味到,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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