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回馈

作者:梅莉·麦洛伊 来源:读者校园版

  在我10岁那年,我想拥有一辆10级变速的自行车。当时的我正在蒙大拿州快乐地成长,我父亲就和我做了一个交易:如果我读完10本经典名著,并在读完后写下自己的读书心得,我就可以拥有一辆自行车。我当时是一个很温顺的孩子,根本不具备什么谈判能力,于是,我和父亲一起去了图书馆,并列了一张我要读的书籍清单。

  我们选了《简?爱》《汤姆?索亚历险记》《呼啸山庄》《红字》和《石中剑》这几本小说。回到家,我从家里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大白鲸》,但又迅速把它放了回去。然后,我决定将乔治?艾略特写的《织工马南》加进读书清单,因为它非常薄,而且书的封面上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但那完全是一种误导,我越来越读不下去了,接着我恳求父亲用《小妇人》来取代这本书。

  这并不表明我没有读书—我每时每刻都在读,但我是不加选择地读。而我奶奶认为我看了太多的阿奇漫画和崔西?贝尔登的小说,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侦探的系列小说。当我在奶奶家将《午夜掠夺者之谜》展示给奶奶看时,奶奶对此很不屑,并问我能不能读一些有教育意义的书籍。因此,在这场“读书换自行车”的交易中,我父亲不再是唯一的督促者了。

  我奶奶在北达科他州的一个小镇长大,她父亲曾在一家银行任经理。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她父亲所在的银行倒闭了,他找到了另一份工作—在蒙大拿州一个规模很小、资金极其匮乏的大学里做业务经理。为削减开支,他在自己家里建了宿舍供学生们住宿,这样他女儿就可以免费上大学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能够接受大学教育对她来说,无疑是非常幸运的,所以她无比珍惜那段时光。我每次去她家,她都会让我拼写“tomorrow”和“committee”这两个单词,还会考我,让我说出“lay”和“lie”的区别。

  对于“读书换自行车”的交易,我奶奶认为,它将会引导我阅读更好的书籍,还会教我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为之付出努力。但我的朋友萨拉,她住在犹他州的父亲给她寄来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却并没有要求她为此做什么—它被擦得锃亮,非常漂亮,就放在萨拉家的前院展示着,车把上还装饰着闪闪发光的缨穗。在我看来,那真是一个相当美好的家庭。但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这辆自行车的代价是一个常年不在萨拉身旁的父亲。

  说到阅读这些书籍—自从我收回我的雄心壮志将《大白鲸》放回书架—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而写读书心得对我来说却很难,我一直拖延着,没有完成。我们在密苏拉这个稍大些的城市买了这辆自行车,密苏拉距离我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我一直没有写完我的读书心得,所以,这辆自行车就横倚在我家玄关处的墙上,大人们不让我骑它。那辆自行车为品蓝色,有10级变速,我却还不知道怎么用。它比成人骑的自行车要稍小一些,但其他部分完全相同。这是一款男孩骑的自行车,车把和座位之间有一根横梁。因为骑女式自行车类似骑马时侧坐在马鞍上,或者像在体育课上我们做的女式俯卧撑。这些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酷。而我在很多方面都已经很不酷了,我可不想在这方面也不酷。

  拖到最后,我的继母声称,我应该把读书心得在家人面前展示一下。但是我固执地坚持我的立场—绝不能在家人面前把这些糟糕的读书心得大声念出来,绝不能宣布我已经写完了。我继母的介入还有一点儿自相矛盾之处—就是她给了我第一本崔西?贝尔登的系列小说,她自己也喜欢这本小说,而她又觉得我已经读了太多的书,应该多去户外玩耍。最后家人也认为,把自行车放着不让我骑对我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于是他们接受了我随便写的读书心得。那辆自行车终于是我的了!

  人们问过我,是不是我的家人都觉得我长大后会成为一名作家,我不认为他们那样想过,他们只是希望我的生活中能够与书相伴,做一个阅读者。

  人们还问我,是否还记得当年“读书换自行车”交易中所读过的名著,我只记得《呼啸山庄》里面幽灵般的树枝刮擦着窗户的描写。这就好像问我是否还记得我10岁时游过泳的那个泳池里的水波—勃朗特姐妹的文字或许给我带来过一些好处,但对我来说,她们的书就像我早已记不清的梦。

  “读书换自行车”交易之后,家里的大人们一定认为在引导我阅读方面他们已经完成义务,或者他们因为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总之没人管我了。于是,我重新捡起了儿童读物:朱迪?布卢姆和马德琳?L.恩格尔写的《纳尼亚传奇》、埃伦?拉斯金的经典作品《威斯汀游戏》;我还看漫画书,并读完了崔西?贝尔登的所有系列侦探小说;我读了《小王子》,还花了好多时间读完了《希腊神话故事》,书里的插图至今在我脑海里栩栩如生。

  两三年之后,我不再看青少年读物了,那段时期,这类书都是关于小孩如何希望他们离了婚的父母能够复合的。我开始从父母的书架上拿一些成人小说读—毕竟,我很早就读过《红字》了。

  10岁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但是这些书和书里的文字在我的头脑中堆积发酵,在潜移默化中引导着我最终成为一名作家。

  而在这期间,我还得到了那辆自行车。我们家住在那个小镇边缘一座绵延的小山顶部。我可以骑着那辆自行车去拜访我的任何一个朋友—顺着下坡路俯冲下来,让习习山风轻抚我的面颊,根本不需要踩踏板;夏季来临时,我还可以把泳衣系在胳膊上,骑着车到市里的游泳池去游泳,然后散着湿漉漉的头发骑车回家。因为有低速挡,除了最后一小段路外,骑车上山也不是很困难。我再也不需要大人用车载我一程,再也不需要他们载着我到处逛—整个过程还要在他们密切注视之下,不用再听他们唠叨我该如何去做。我顺利度过了童年时期极其关键的时刻—这时你开始能为自己做决定,并体会自己做决定的感觉。我挣得了我想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的自由,以及随时独自骑车飞驰下山的自由和快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