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的中学时代,或许都会传过绯闻吧,有些只是朋友起哄闹着玩的,很快也就消散了。可是有些绯闻却给当事人造成很大的困扰——比如,我曾一度成为绯闻女主,被推向风口浪尖。不是因为我漂亮,也不是因为我优秀,而是我的绯闻男友出名。就叫他Z吧。
Z和我初中做了两年的同桌,我俩喜欢掐架,经常打打闹闹的。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用手打Z,他突然将我的手紧紧捏住,攥得很疼,我诧异地看着他,心里莫名颤抖了一下。好巧不巧,前桌扭过头来问Z数学题,看见我们紧握的双手,脸上立刻浮现出暧昧的笑容,留下一句“好甜啊”,便笑着转回去。不好,我心一沉,使劲挣脱了他的手,脸上烧红了,心跳再也恢复不到正常模式。Z得逞地笑了笑,继续写他的作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再也不敢和Z对视,还时不时地想起他。现在想来,我当时对他产生了一丝朦胧的好感吧。
然而绯闻开始悄悄发芽,在众人的兴奋与八卦中茁壮成长。一片流言蜚语中,我和Z有了“CP”名;老师让我们上黑板写题,大家会起哄;有人把我们的学号加起来,寻找特殊的含义;大家看到他会喊我的名字,看到我会喊他的名字,怪叫声不断。我的好友L是“嗑CP”的主力军,我随口说句话,被她过度解读后,统统与Z有关了。绯闻愈演愈烈,逐渐不可收拾,于是我们的座位被调开,我和Z也慢慢疏远。
另一方面,在绯闻的怂恿下,我变得非常关注Z,总忍不住悄悄地看他在做什么,猜想他究竟喜不喜欢我。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好像被迷惑住了,相信了L跟我说的“他一定喜欢你”。我拼命回想和Z有关的所有事情,想推理出这个命题。既然大家都说我们很般配,那我是不是应该要喜欢他?
那个年龄的人真的很天真,会把一些不起眼的巧合解读为缘分,把三年、五年想象成一辈子。初中定格在L故意拉我站在Z旁边的毕业照上,青涩中有淡淡的忧伤——关于离别,关于我对Z莫名的暗恋。
我和L、Z,还有许多初中同学升入了同一所高中。我和L同班,我俩都很高兴。L还是喜欢在我面前说起Z,我听着,并不说什么。Z进的是重点班,成绩名列前茅,渐渐成了年级里的风云人物,名字不仅长期挂在光荣榜上,也时常出现在表白墙上。也许因为Z的耀眼,初中的绯闻又一次被传开。背后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让我很无奈。
有一天,我和L去食堂吃饭,刚坐下来就感觉旁边有目光打量着我。我猛地转过头,撞上了两个女生躲闪的眼神。
“看,那个就是程吱吱!”
“啊?就她?我觉得她配不上Z。”
她们压低了声音,可我还是听到了,我也压低了我的痛苦,说不出来话。十七八岁的少女,谁的心不是玻璃般易碎?我煎熬地吃完饭,赶紧低着头逃走了。
我感到自己被所有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通过容貌评判我,嘲笑我自不量力。Z的好哥们儿也调侃,Z是不是眼瞎了。我本就不是个自信的人,便越发怀疑起自己来。我迫切地想倾诉,想解决,想中止这些伤害我的语言暴力。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6月末的一天,我经过Z的班级。他们班的同学看见我了,便开始起哄,我听到一个女生兴奋地问Z:“你到底喜不喜欢她?”然后,我听见Z笑出了声,说:“我眼光没那么差。”我闭上眼睛阻隔滚烫的泪水,抱紧怀里的试卷,跌跌撞撞往前面跑去。我早该知道的,我怎么配得上?
从那以后,我开始容貌焦虑。我学会了刷睫毛膏,戴夸张的发卡,不顾一切地想变白变瘦。我受不了陌生的眼光一遍又一遍地打量我,当别人提起Z时我会异常敏感,愤怒地声明我不喜欢他,请他们闭嘴。可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在开玩笑,只是害羞而已,没有人把我的痛苦当真。
那段日子,世界颠倒了,我溺在一片压抑的海里,拼命呼救,却无人应答。自卑成了我心中的魔,控制着我,令我窒息。甚至连L也不能理解我,她说这只是玩笑,是我太敏感。我越不想听,她越要提,我的伤口被一次次撕裂,我的身体不停地往下沉,在彻底溺水之前,我看到《青年文摘》的心理咨询栏目,下决心投了稿,最后真的在杂志上看到了黄彬彬老师的回信,题目是《绯闻女主角的烦恼》。认真阅读后,我流泪了。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错。
在那篇文章的鼓励下,我开始努力改变。我先是剪了一个男式的“微分碎盖”头,朋友都觉得我的新发型很丑,但实际上它给了我莫大的自信,提醒我不必留长发去迎合别人的审美。如果我是一个苹果,就做一个苹果,不用去羡慕西瓜。然后,我也渐渐学着不那么在意绯闻。依然有人评判我的容貌,依然有人提起Z,但我开始试着与负面评价和解。
当L仍不断以暧昧的表情重复Z的名字时,我也露出了锋芒,严肃地表达了我的反感。虽然她最后还是没能理解我,并与我逐渐疏远,可我却毫不后悔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真正的朋友一定会在乎我的感受,我不必以委屈自己为代价,取悦对方。
我重拾了自信,也重拾了生活。
走出这场绯闻,我用了4年时光,其间的痛苦和煎熬无人可知,但我仍愿意将它视为一个礼物,让我破茧,让我重生。
绯闻女主不曾得到男主的爱情,却收获了最好的一种爱——自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