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简史

作者:贝小戎 来源:《读者校园版》

  古代人整天为生存而操劳,没时间无聊;现代人整天看电视、玩手机,也很少会感到无聊。美国耶鲁大学历史学博士杰弗里·奥尔巴赫说,人类是从18世纪才开始感到无聊的,他在《帝国主义的无聊》一书中说:“虽然有学者把无聊的起源追溯到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但是大部分证据显示,无聊是到近现代才建构的,在18世纪中叶之前,没有无聊这个词,也没有这个概念。在此之前,如果人们感到无聊,他们不认识它,也没有这样表达过。”

  在前工业社会,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劳作,闲暇尚未独立出来。工业革命让时间变得转瞬即逝、不可浪费。闲暇则需要用有意义的活动去填满,没有新奇的活动,人就会觉得无聊。

  无聊在问世后很快就传播开来。美国学者迈克尔·费伯说:“大约在1700年,一波严重的抑郁症在整个英格兰蔓延开来,在欧洲其他国家也发现了类似的流行病。18世纪初期,英语从法语中借用了‘厌倦’一词来指代这种不安的形式。”

  1802年,法国作家夏多布里昂描述了那个时代的颓唐不安:“想象是丰富、多彩、奇妙的,而现实是可怜、枯燥、令人失望的。我们满怀着一颗充实的心,生活在一个空虚的世界里,而且,我们没有享受到任何东西,却被剥夺了一切。”

  1849年,福楼拜乘船沿着尼罗河逆流而上时说:“埃及的庙宇让我感到非常无聊。”他的《包法利夫人》对无聊做了最杰出的描绘,说包法利夫人“每一个微笑后面都藏着一个感到无聊的呵欠”。

  被大英帝国派驻海外的殖民者应该很幸福,可以逃离国内单调的生活,享受各种新奇的事物。但奥尔巴赫说,殖民者很快就感到了无聊。1934年,奥威尔在《缅甸岁月》中描写了约翰·弗洛里在缅甸无聊、孤独的生活,那里空气闷热、仆人懒惰,每天除了在欧洲人俱乐部里喝酒,人们无所事事。

  殖民者发现新事物的兴奋之情日益减少,因为人们手头已有旅行指南:路线已经被标好,风景已经被画了下来,奇异的动物和植物已经被命名和归好类了。驻扎海外的士兵将更多的时间用于打井、修路,官员的主要工作是出席仪式、起草报告、整理统计数据。无论是在印度、澳大利亚、南非,还是在加拿大偏僻的森林地带,殖民旅行者和定居者发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无聊多过兴奮,远不像一些报纸、小说、游记和帝国主义宣传中所说的那样,充满英勇的探险。

  在航海的黄金时代,坐船变得日益寻常,不需要因为中途补充物资而停留,但要花很长时间,远不如汽车舒适。从英国到印度要花3到6个月的时间,每一场暴风雨都会让小船摇摇晃晃,狭窄、肮脏的船舱里有老鼠,还有两桶海水,一桶用来洗东西,一桶用来清洁。但旅途中最难忍受的还是无聊。一路上看不见陆地,本来业余博物学家还能有所发现,但到了18世纪中叶,大部分能被轻松辨认出的动物都已经被记录过了,如信天翁。

  在19世纪,人们只能收发电报,到1939年,有了电视机,无聊感就大大缓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