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的美人们

作者:宋梦寒 来源:《读者校园版》

  不久前,国外一家媒体调查了各国国民对女性之美的定义,相对而言,中国人更倾向于喜爱纤细柔弱的美感,而不是像西方国家那样欣赏女性丰满有力的美感。但事实上,在中国的春秋时期,高大健硕的女性也是颇受青睐的。有诗为证:“硕人其颀,衣锦褧衣……硕人敖敖,说于农郊。”(《诗经·卫风·硕人》)到了唐代,经济的高度发达带动了文化艺术的高度繁荣,“雄浑”成为大唐风貌的代名词,“丰腴”也成为女性美的重要特征。因此,唐代绘画中的女性,无论着男装还是穿女装,都体态丰满、雍容大气,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幅作品就是周昉的《簪花仕女图》。

  《簪花仕女图》中一共有6位女子,画中左右两端的女子身体都向内倾斜,遥相呼应,中间人物一字排开,但错落有致。画中的6位女性均体态丰满、端庄华贵。最左侧的女子高大的发髻上插着一朵芍药花,面庞圆润、妆容精致,有着当时最流行的短粗的蛾眉和小巧的朱唇,额间点了一颗金豆做装饰。她身披紫褐色的纱质罩衫,内着带有团窠纹图样的朱红色长裙,白色的丝绸帔子上绣着仙鹤与祥云。她一手托着帔子,一手拈着一只蝴蝶,眼睛望向脚边欢跳的小狗。远处,正款款走来另一位女子,她头上插着海棠花,脖子上戴着金质云纹项圈,大红色的罩衫下,白色纱裙上的团花隐约可见。中间位置的女子也同样衣着华丽,她头戴一朵盛开的荷花,右手拿着一枝红花,左手捏着一支刚取下来的发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在看仙鹤起舞,又像是在盯着红花出神。在她身后那位体型较小、手执长柄团扇的女子很可能是一位侍女,因为她的装束与其他5位贵族女子都不相同,样式和色彩上也偏向温和简约。侍女右边的两位女子分别戴着不知名的红花和牡丹花,衣着繁复而华丽,正在逗弄一只小狗。由于姿态婀娜、服饰艳丽,这两个人物的形象至今还常常被用在工艺制品上。这幅作品富丽典雅,丝织品的轻薄、花瓣的柔嫩、肌肤的温润,都被描绘得细腻逼真,贵族妇女的慵懒闲适也被刻画得生动传神。

  从构图上看,作者沒有像通常的人物画长卷那样让画面向左右延伸,而是着意表现纵深的空间。画中人物的大小差异也不是为了区分人物的身份地位,而是作者在尝试用“近大远小”这种现代绘画中常用的“透视”方法来表现画面的空间感。画中除了最左侧的玲珑石和辛夷花外,再无任何可以显示环境特征的物体,这也是中国画最常用的一种手法,跟京剧舞台上的“以虚代实”一样,都是中国艺术独有的表现技巧,目的是给观赏者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簪花仕女图》创作于安史之乱之后,此时的大唐在受到重创后元气大伤,雄浑之风开始减退,奢靡之风渐盛。每当社会发展进入一个瓶颈期,人们感到迷茫的时候,往往就会沉溺于物质享乐当中不能自拔,这在艺术创作上也会有所体现,东西方都是如此,18世纪风行欧洲的洛可可主义就是这样产生的。

  周昉的传世作品不多,个人资料也非常少,只知道他是出身官宦之家的贵族,善于文辞。他的宗教人物画不但在国内盛行,在朝鲜和日本也广受推崇。他画的人物,不但形似,而且“兼移其神思情性笑言之姿”。他画中“衣裳简劲”“彩色柔丽”“以丰厚为体”的女性形象特征被称为“周家样”,成为中晚唐时期仕女画的标准样式。

  关于《簪花仕女图》,今天的评论文章普遍认为其表现了贵族妇女寂寞无聊的生活,反映了封建社会对妇女的束缚。实际上,周昉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思想开放、精神自由的时代,整个社会的风气是开放和包容的,女性也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可以穿男装、自由婚恋。所以,身为贵族的周昉也就谈不上同情女性或批判封建社会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女性之美的定义也在不断变化,但大都是以男性视角来做评判的。经过最近100年的努力,人们终于意识到,人格独立、精神丰满是男女通用的美的标准,虽然不是全部要素,却是可以超越外表、经得起岁月考验的美的重要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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