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0日，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苏迪尔曼大街的两旁挂满了普拉博沃·苏比延多和吉布兰·拉卡布明·拉卡的海报。成千上万民众聚集在路边，普拉博沃的车队缓缓经过，他面带微笑，向民众挥手示意。
这天下午，普拉博沃宣誓就任印尼第八任总统，开启5年任期。前总统佐科长子吉布兰宣誓就任副总统。现年73岁的普拉博沃，成为印尼历史上最年长的总统。
组建规模最大内阁
20日晚间，在雅加达默迪卡宫内，普拉博沃宣布了他的内阁成员名单。该内阁由48名部长、56名副部长以及5名机构负责人组成，共109人，是自1966年以来印尼规模最大的内阁。普拉博沃将其命名为“红白内阁”，灵感来源于印尼国旗的颜色。对于这一庞大的内阁，普拉博沃表示希望组建一个“强而有力”的执行团队。也有批评者认为，扩大规模、增加岗位可能导致职责模糊、效率低下。
在新内阁中，佐科政府的几位关键成员都被重新任命。据印尼《雅加达邮报》报道，新内阁中至少有15人曾在佐科政府任职，特别是经济部门。普拉博沃要求佐科时期备受推崇的财政部部长英卓华留任，这一举动被经济学家评价为“一个积极的惊喜”。另外，经济统筹部部长埃尔朗加和能源与矿产资源部部长巴赫利尔也留任原职。
印尼前贸易部部长、世界银行前常务副行长、印尼著名经济学家冯慧兰同《环球人物》记者回忆起普拉博沃向自己授职时的场景。10月22日凌晨5点，她收到一则来自总统府的短信：“马上准备于8点30分到总统府报到，10点总统将给你新的任务。”冯慧兰的丈夫洪培才任印尼工商会馆中国委员会监护委员、印尼企业家协会亚太区委员会主席。收到短信后，他们两人立即从家中出发，在早高峰期间穿过拥堵的雅加达城区，来到总统府。
“几十年前，我的父亲和普拉博沃的父亲同时在美国留学，我们两家在美国就是邻居，交情不错。”冯慧兰说。鉴于冯慧兰在经济领域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普拉博沃向已经退休的她发出了邀请。
那天上午，冯慧兰在总统府见到了普拉博沃。“他用印尼语和每一位前来接受任命的人说‘请求你们的帮助’，非常谦逊。”最终，普拉博沃让冯慧兰负责新政府的“国际贸易和多边经济合作”。“我不是内阁部长，但我将担任一个部长级别的职务。”
在任命了内阁及其他重要职位后，普拉博沃带着新一届政府的主要成员开始了一次“开学前的军训”。10月24日至27日，印尼“红白内阁”全体部长、副部长、机构负责人、总统特使和特别顾问在中爪哇省马吉冷市一所军事学院接受了为期4天的培训。“我们真的穿上了军装参加军事训练，大家一起踢正步，真真切切地走进军营。”冯慧兰认为，总统的想法新奇且非常有效，“既增进了新政府的凝聚力，也让我们更加明白，总统要带领我们为印尼创造出什么”。
“对战略充满热情”
印尼老一辈人聊起普拉博沃时，经常提到一个词：铁腕将军。普拉博沃有过10多年的军旅生涯，当时印尼媒体如此评价他的个性——“非常勇猛，对战略充满热情”。
普拉博沃出生在印尼一个精英家族，祖父马戈诺是印尼第一家国有银行印尼国家银行的创始人，父亲苏米特罗是印尼著名经济学家，曾在印尼前总统苏哈托内阁中任财政部长、贸易部长等。普拉博沃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大姐比安蒂后来嫁给了印尼一家银行的行长，二姐玛丽亚与一名法国企业家成婚，弟弟哈希姆则是一名商人。
在普拉博沃的少年时期，父亲曾因与时任总统苏加诺出现政策分歧而流亡海外。因此，普拉博沃和3个兄弟姐妹小时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度过。普拉博沃在马来西亚、瑞士和英国读过书，据说会讲好几门外语。
1965年，苏加诺政府遭军人政变推翻，军事强人苏哈托上台执政。1968年，普拉博沃一家人回到印尼。1970年，在父亲的鼓励下，19岁的普拉博沃进入印尼军事学院，毕业后获少尉军衔，并进入特种部队服役。
1983年，32岁的普拉博沃迎娶苏哈托的次女蒂蒂克。据报道，在普拉博沃的上司特地安排的一次聚会上，两人一见钟情。这段婚姻持续了15年。1998年，普拉博沃与蒂蒂克离婚，但仍保持联系，并且好几次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
在军队，普拉博沃迎来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段辉煌时期。他1994年任上校，1995年升为准将，1996年升为少将，并在同年担任陆军战略指挥部总司令。
1998年，受亚洲金融危机影响，印尼多个城市发生骚乱，苏哈托政府摇摇欲坠。5月，苏哈托宣布辞职，时任副总统哈比比接任总统，普拉博沃被调到万隆一所军官学校当校长。有报道称，普拉博沃对这一安排十分不满，带着士兵冲到总统府，在哈比比的办公室外被拦下了。不久后，普拉博沃“被退休”，不得已离开了军队。
军事生涯终结后，普拉博沃一头扎进了商界。他加入弟弟哈希姆的事业，一步步创建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如今，普拉博沃的商业版图遍及造纸、煤矿等多个行业。
变身“可爱爷爷”
在商界闯出一片天后，普拉博沃又进入政界。2008年，普拉博沃参与创建了大印尼运动党。2009年，他第一次参加印尼大选，竞选副总统。那一次竞选，普拉博沃失败了，但他的参选备受关注。印尼媒体报道称，普拉博沃是那年大选中“最富有的候选人”，他的努桑塔拉集团控制着印尼国内外共27家公司，其个人身家达1.5万亿印尼盾（约合7亿元人民币）。
2014年与2019年，普拉博沃两度竞选总统，都以“强硬”形象出现。特别是2014年，在一场竞选活动中，他骑马出场，身后是身着制服的支持者。不过这两次竞选，普拉博沃都输给了同一个对手——佐科。出人意料的是，2019年普拉博沃败选后，与老对手佐科上演了一场“大和解”。在佐科的邀请下，普拉博沃进入政府担任国防部长。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许利平向《环球人物》记者分析：“普拉博沃在印尼政坛资历深，拥有一定的政治实力，此前两次竞选虽然都失败了，但得票率不低，拥有广泛的支持。不过，普拉博沃年事已高，2019年时他认为自己未来的从政之路并不平坦，如果能进入内阁，并且担任自己感兴趣的职位——国防部长，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另一方面，印尼是全球最大的伊斯兰国家，86%的人口为穆斯林。印尼政坛有少数政客炒作‘身份政治’，佐科因被质疑非穆斯林而遭攻击。为破解‘身份政治’难题，佐科将获得穆斯林保守力量支持的普拉博沃纳入联合内阁，这种非常规之举也体现了佐科的智慧。”许利平说。
2024年2月的大选，竞选正副总统的共有3对候选人，普拉博沃和吉布兰被称为“最不可能的组合”——普拉博沃是此次竞选中最年长候选人，吉布兰则是最年轻的候选人。
这一次，普拉博沃颠覆了曾经的“强硬”形象。为了吸引年轻选民，团队为其设计了一个“可爱爷爷”的数字小人。在TikTok等社交媒体上，这个胖乎乎、爱跳舞的老头儿频频出现。线下竞选活动中，普拉博沃也经常会跳一小段舞，表现得十分亲民。
“印尼有2亿选民，其中一半以上出生于1981年以后。成功争取到这部分选民群体的选票，是普拉博沃赢得大选的重要原因之一。”许利平说，“普拉博沃联手佐科长子，必然会吸收原本佐科的选票。这是他此次胜选的另一重要原因。此外，普拉博沃的胜选与各政党对他的支持密不可分。国会第二大党专业集团党（苏哈托时期的执政党）、国会第三大党大印尼运动党及代表穆斯林的国民使命党等政党此前都宣布支持普拉博沃参选。印尼有‘万岛之国’之称，在偏远岛屿的竞选造势活动主要靠各政党完成。因此，政党支持在印尼总统选举中十分关键。”
当选后首访中国
今年2月，普拉博沃在印尼媒体上发表文章《我是佐科·维多多总统团队一员，将继续执行他的政策》。许利平认为，从竞选宣言上来看，普拉博沃与吉布兰上任正副总统后，将延续佐科“发展优先”的执政方略。“如何保持经济高速增长，实现‘黄金印尼2045’愿景，是普拉博沃—吉布兰政府的首要任务。”
2014年佐科竞选时，曾承诺要将印尼的年经济增长率提升至7%。2014年至2024年，佐科执政的10年间，印尼经济虽未达到7%的年增长率，但实现了超过5%的稳定增长。
在今年10月20日的就职演讲上，普拉博沃宣布，要在他5年任期结束前将印尼年经济增长率提高到8%，并实施宏伟的支出计划，包括增加国防开支、提高公务员工资、为8300万名儿童提供免费膳食等。
洪培才告诉《环球人物》记者，他和印尼很多企业家将为普拉博沃的“8300万名儿童免费午餐计划”提供助力。“总统的很多计划都非常宏大，但我们企业家明白，贪污腐败是阻碍印尼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我们期待着新政府打击腐败，这不光是印尼企业界的愿望，也是全体印尼人民的心愿。”
许利平认为，在外交层面上，普拉博沃—吉布兰政府也将继续奉行睦邻友好政策，以此吸引境外投资，更好地助力国内经济增长。“在对华政策上，普拉博沃—吉布兰政府大概率也会保持延续性。”
佐科一直非常重视与中国的关系，曾多次访华，两国关系在过去10年得到高速发展。2022年7月，新冠疫情尚未结束，佐科就成为北京冬奥会后首位访华的外国元首。他在访华期间表示：“在当前充满不确定性的国际形势下，印尼和中国的良好合作体现了双方关系的战略性，对地区和世界都是很重要的正能量。”
在佐科执政时期，印尼与中国的务实合作成果丰硕。两国合作建设的雅万高铁，是中印尼务实合作的标志性项目。“普拉博沃—吉布兰政府将在基建等领域继续推进与中国的务实合作。” 许利平说。
早在2023年，普拉博沃还在竞选时，印尼智库经济与法律研究中心就发布了一份报告，称普拉博沃对中国抱持正面态度，“极有可能”跟中国维持良好关系。报告指出：“身为佐科的国防部长，他跟中国官员有最多的互动，也曾主张印尼与中国的关系应该要像‘兄弟’一样，以维持区域与全球和平稳定。”
洪培才和冯慧兰都是华人，他们认为普拉博沃将和中国维持良好关系。在竞选期间，普拉博沃曾多次表明会坚守印尼的不结盟立场，与中国和美国都保持良好关系。
今年3月31日至4月2日，已赢得大选但还未就职的普拉博沃访问中国，这是他当选后的第一次正式出访。普拉博沃表示，他当选后首次正式访问就来到中国，希望巩固两国友谊与合作，推动两国关系提质升级。有印尼媒体称，今年11月，普拉博沃将首次以印尼总统身份访问中国。
编辑 刘潇/美编 徐雪梅/编审 张培
普拉博沃·苏比延多
1951年出生于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在军队履职超过10年，并有着丰富的从商经历。2008年创建大印尼运动党，2019年大选后进入佐科内阁，任国防部长。在2024年2月的印尼大选中胜出，于10月20日正式宣誓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