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林书豪

作者:王猛 来源:读者校园版

  还是那个林书豪,可围绕他的世界早已不是旧日模样。

  好了,还是坏了?林书豪说不清楚,如果这个世界能够用如此简单的定义来描述该多轻松。他控制不了别的,唯一能做的只有:“我试着依旧做我自己。”

  一年前,寂寞的坚持

  一年前来到中国时,他的世界简单得有些寂寞。第一站是上海,和林家关系不错的一家经纪公司负责安排接待,没有什么媒体,更没有球迷蜂拥而至在机场等待。他跟朋友、弟弟开着玩笑,扭头看着车窗外绚丽多姿的上海滩,惊讶于中国原来是这个样子。他身穿带有“金州勇士”标志的训练衫在南京东路上行走,没人知道他是谁。远远看上去,林书豪与任何爱篮球、爱运动的普通年轻人并无二致。

  第一餐是火锅,在一位台湾朋友开的火锅店,大大的圆桌旁坐了很多人,也有媒体。那时候,林家朋友的意思是尽可能地帮助林书豪做一些宣传推广。谁也说不好他的未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过去的一个赛季,他一直得不到上场机会。如果得不到新合同,他的NBA梦想随时可能戛然而止。来中国打球,是一个可能甚至还不错的选择。很多人向他和他的家人描绘过在CBA林书豪可能书写的故事——他会成为这个联盟里最出色的球员之一,也会成为人气最高的球员之一。和混迹在NBA边缘、总被下放到发展联盟相比,这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哈佛和NBA的双重背景,加上他出色的性格,他很可能成为CBA的新一代偶像。对于一直想要成为神职人员、尽可能多地去帮助人的林书豪来说,这会赋予他更大的能力去实现梦想。

  家人也考虑过,林妈妈还特意在林书豪来之前到广东考察过东莞新世纪球队的训练和比赛条件,为一条可能的道路完成铺垫。后来林书豪跟随新世纪球队参加了一次锦标赛。那次的锦标赛里,他展示了出色的个人能力,可由于缺乏与队友的磨合,新世纪队没能夺得锦标赛的冠军。主办方依旧把MVP(最出色球员)的奖杯颁发给他,一是因为他的能力的确出众,另外也是一种示好,想要让林书豪知道他在这里很受欢迎。但因失败而懊恼的林书豪把奖杯扔进了垃圾箱,正在气头上的他无法接受失败了还能得到MVP奖杯的事实。情绪缓和后,他把奖杯从垃圾箱里捡了回来,不过没有带回美国,而是留给了国内的一个朋友。他说:“我配不上这个奖杯。”那是他人生迄今为止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他只能寂寞地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努力训练,有时绝望却依旧强迫自己坚持。

  被打到谷底是后来神奇故事最好的背景和铺垫。接下来的故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们无需赘述那个已经被无数次重复,却每每让人激动的故事。一年后林书豪身边的世界如同一面镜子,折射着刚刚结束的那个赛季。

  一年后,隐私太难

  这一次,从走出机舱的那一刻起,他就能立刻想起那个因他而发明的词汇——“林疯狂”。

  刚迈出机舱,林书豪的身边就立刻出现了3个保镖,从北京到上海再到广州,一路跟随。在东莞,新世纪投资人又增派了更了解当地情况的自己的私人保镖,生怕已成为大明星的林书豪有丝毫闪失。一年前在上海滩,没人认得出林书豪的样子,那张东方面孔实在太普通。现在,多深的夜色都挡不住人们的目光。一天,林书豪一行人晚餐后刚刚走上街头,就被球迷远远认出,嗷嗷直叫着一路冲过来,紧紧地抱住偶像不愿撒手。一行人被逗乐了,因为夜色里激动的球迷抱错了人。一路下来,林书豪的家人要求工作人员尽可能少安排合影、签名,甚至很少安排和媒体见面,与记者共进晚餐更是再也不会发生了。被关注得越多,身边的世界越疯狂,林家就越想用一道屏障隔开外界和能让林书豪舒服生活的私人空间,因为此时此刻对他来说,隐私太难了。

  他不愿意回答任何牵扯隐私的问题,所以这一次来中国,他与媒体的交流似乎并不顺畅,很多时候,与媒体间的对话会变成下面这样——

  “你的生日和中国的情人节七夕是同一天,你准备怎么庆祝?”

  “呃……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在太私人了。”

  “去年你的生日愿望是进入12人的激活名单,今年呢,你会有什么新的生日愿望?”

  “生日愿望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么私人的问题,我还是不说了。”

  “听说你一次吃掉了150根鸡翅,是真的吗?”

  “这太疯狂了,居然会传成这样!这肯定不是真的,要是真吃了这么多,我恐怕早就死了。”

  在东莞篮球学校独自训练时,6名保安站在门口,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有些工作人员的朋友混进去想看上几眼,一旦举起手机或相机,一定有工作人员上前劝阻。在有些人看来,林家谨慎得有些过头了,可对于林书豪来说,他有自己的理由。他比任何人都怀念曾经的自由自在:“有时候也会怀念以前的生活,那时候跟朋友在一起总可以开玩笑,有鬼点子、恶作剧相互捉弄,现在走在街上已经不敢做鬼脸了,能让公众看到的唯一表情就是微笑。”一次参加活动,主持人费尽力气也没能让喜欢做鬼脸、爱拍搞笑视频的林书豪摆出什么奇特表情,他露出标准的两排大牙,只憨憨地笑。

  我还是我,不愿改变

  壁垒森严的安保,与媒体非常有限的采访安排,非凡故事带来的非凡名气及一份价值2500万美元的合同,让林书豪看起来不同了。可他和熟悉他的人会摇头告诉你:不,他还是老样子,他一直没变。

  东莞篮球学校,也就是林书豪篮球训练营的主办方,知道林书豪还是那个林书豪。校长李群是中国篮球史上最出色的控卫之一,他指着林书豪行囊里的几个篮球,说起了一年前的故事:“一年前他来我们这儿比赛,就是我到机场接的他。刚下飞机,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哪儿能训练。后来我在他的行李里看到两个篮球,就问他,干吗还带着篮球,我们这儿篮球管够。他说这是NBA的比赛用球,用它训练,能够保持手感。这次来他还做着同样的事情,我想过,要是当年我能像他这么认真,这么细致地努力,也许我也能打进NBA。”

  过去那一年,林书豪的故事实在太神奇,有些人用“神迹”来形容笃信上帝的他的经历。可任何事情的发生一定有原因,林书豪能控制、能做到的部分他全做到了。这些事情,如今他依旧坚持做着。有人说,如果这些故事一直存在,神迹就称不上神迹了。林书豪的神迹总有结束的那天,或者,林书豪的神迹已经结束了。还有人说,林书豪至少会一直拥有还不错的个人数据,为了中国以及亚洲市场,NBA需要制造新的偶像。还有很多人说了很多话,对此林书豪的回答是:“NBA会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控制不了。我从一场比赛的奇迹变成了一周的奇迹,再成为一个月的奇迹,最后成为一年的奇迹。我的目标是让我的职业生涯成为奇迹般的职业生涯,我不知道我的潜力还有多少,我会试着弄明白。”

  林书豪的话语充满自信,哪怕在经过神奇的一个赛季后,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依旧让人觉得吃惊。他似乎应该是个谦逊低调的人,应该是个永远会提到队友、永远把功劳和赞许分享给身边人的老成少年。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林书豪,他从没变过。

  训练场上的林书豪,是离开了镁光灯、麦克风的林书豪,训练师从大学起就在帮他练习,陪练的是亲弟弟,3个大男孩打打闹闹的,你捅我一下,我拍你一下。林书豪扭头看着球场另外一端的父亲,笑得捂着肚子。林爸爸爱篮球,也是林书豪的启蒙教练,可他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投篮的姿势有些奇怪,出手时,身体总是侧着,双脚一前一后。林书豪的投篮教练高喊“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跑了过去,在这边的林书豪,就夸张地两腿分开,蹦到天上,扭着把球扔向篮筐,然后冲着伙伴们挤眉弄眼地乐。

  在他的小世界里,他过得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林书豪说:“可能外面的世界不同于以前,可我的生活还是那样,因为我身边还是那些人,我尽量保护着我的私人生活,我身边的圈子对待我的方式也和从前一样,所以我还是我,没觉得和以往比有什么不同,我对待生活的方式也没有任何变化。”

  林书豪,在这个世界真正认识他之前,他的名字和故事已经传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这名字衍生出难以估量的价值和影响力。更神奇且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是那个林书豪,没变,也不愿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