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年:现实暂停,梦想起飞

作者:秦瑜 来源:读者校园版

  间隔年的理念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接受,很多人都尝试着按下人生的“暂停键”,到不同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每年暑期总是旅行旺季。有些人趁着各大旅行网站打价格战,给自己订下一个便宜的旅行团;厌倦了团餐和购物行程的人们选择自由行,让时间和脚步更符合自己的规划;还有一些人,把自己从循规蹈矩的生活里抽离出来,踏上了“间隔年”的旅程。

  “间隔年”(GapYear)起源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通常是指年轻人在从学校毕业之后、正式踏入社会之前,做一次长期的旅行,以体验不同地域的生活方式,时间通常为一年左右。英国皇室的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也曾做过间隔年旅行。

  2009年9月出版的《迟到的间隔年》一书,将这一概念引进国内。近几年,间隔年的理念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接受,很多人都尝试着按下人生的“暂停键”,到不同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忠于自己的心

  2012年4月,陈宇欣的书出版了,书名叫做《我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在图书分享会上陈宇欣问:“你们有多少人想暂时离开现在的生活?”现场有2/3的人举手。她接着说:“我觉得任何人只要想,都可以踏上旅程,我们需要的只是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1986年出生的陈宇欣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T恤、牛仔裤,很难在她的身上找到“离经叛道”的迹象。在决定休学一年去芬兰之前,她给人的印象都是诸如乖巧、听话、学习刻苦、积极向上等关键词。很普通,很正常。

  “知道我要休学,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我是不是疯了。”陈宇欣说。

  其实她的这个想法由来已久。2007年,在上海财经大学读大三的陈宇欣和其他同学一样,忙着为毕业和就业做准备:拍求职照、写简历、面试……这些忙碌的间隙,一个疑问在她心里不断放大:一份赚钱的工作就是好工作,好工作就意味着幸福的生活。人生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吗?

  身边的人告诉陈宇欣,要忠于自己的心,但也要学会向大环境妥协。那什么时候忠于自己,什么时候妥协呢?纠结于这些问题的她,选择了保研,她需要给自己一个缓冲期,让自己有时间思考未来的路。

  2009年,在研究生即将毕业的这一年,她决定到不一样的环境去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面对这些问题的。基于现实的考虑,陈宇欣选择了去芬兰实习,靠实习赚取生活费和旅费,工作间隙还能四处旅行。

  这一路,她的经历丰富多彩:坐火车穿越西伯利亚,到世界上最北的露营地裸泳,感受了芬兰人对桑拿和酒的嗜好以及极北大地的一年四季。但她谈论最多的,还是碰到的各种各样的人。“通常我去一个地方,最先去的是酒吧。这里有形形色色的人,也可以了解到当地有用的信息。我喜欢那种与当地人交流的过程。”陈宇欣说。

  旅程中最温暖的故事,发生在德国不来梅市。

  2010年7月,陈宇欣在不来梅转机去伦敦,参加闺密的毕业典礼。由于爱尔兰瑞安航班临时取消,她不得不搭乘火车到杜赛尔多夫转机,计划外的开支让她花掉了口袋里仅剩的62欧元。

  在售票处,她帮一位叫杰瑞德的爱尔兰人在自动售票机上购买了车票。好人有好报,杰瑞德临走留给她50欧元和一封信。陈宇欣拿到这50欧元,既欣慰又有些尴尬。好在杰瑞德的信里解释道:“这钱就当是补偿我的爱尔兰同胞给你带来的损失,或者用来买几封你寄给我的信好了。”

  在杰瑞德之后写给陈宇欣的信中,他坦言陈宇欣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路易莎,并如一个长辈一般叮嘱陈宇欣:“在独自旅行时,不要轻信他人。”他同时也希望陈宇欣能用同样的方式,鼓励她遇到的旅行者。

  正是旅程中遇到的这些人,慢慢坚定着陈宇欣的想法。“最后我选择忠于自己的心,不妥协。”

  在芬兰生活了一年有余,陈宇欣已经在当地扎下了根。留下,似乎是一个顺其自然的选择。工作几年拿到绿卡,和一个当地的男人结婚,生两个孩子,看起来是很多人都会羡慕的生活。“但我想象着这样的一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她说。

  她选择了回国。

  2011年7月,陈宇欣接受了穷游网的工作邀请,这是去芬兰的经历带给她的,也是她目前想做的事情。

  工作就是旅行

  去新西兰之前,吴非在上海的一家贸易公司工作。这份工作并没有让他有太多不满,放弃的原因仅仅是去新西兰的吸引力更大。“我觉得打工旅行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必须舍弃一部分,才能得到另外一些东西。”

  2008年10月1日起,新西兰政府向中国公民开放假期工作签证(WorkingHolidayVisa),持这种签证可以进入新西兰旅游,并能通过短期工作以赚取旅费。这个消息,让吴非萌生了“去看看”的想法。于是在2009年签发的1000张签证中,吴非拿到了一张。

  2010年5月,吴非带着200美元,从杭州出发,开始了他不同以往的旅程。

  相对于陈宇欣的寻找之旅,吴非的“间隔年”旅行更像是关于工作的体验大集合。

  从2010年5月出发到2011年4月回国,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吴非一共做过11份工作:猕猴桃果园摘果工、监狱临时演员、老虎机职业玩家、老猎人的助手、包装厂苹果包装员、旅馆清洁工、街边水果小贩、葡萄园剪枝工、日本餐厅厨师、牧场饲养员……“在还没有厌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一份工作了。”

  这些工作中,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在葡萄园剪枝。

  葡萄园总共只有4个人。周围景色宜人,远处的山峰在雾气中隐约可见,如梦似幻。天空干净,经常能看见彩虹。葡萄园里还有野兔出没。这些城市里越来越难见到的天然美景,在葡萄园却是稀松平常。

  吴非也在其他果园工作过,但只有葡萄园给了他这种与世隔绝、无拘无束的感觉。没有电话、互联网,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和同事们聊天或者自己看看书。饿了就直接从葡萄园走到厨房去烧饭,想吃什么就给自己做什么,隔一个星期去城里补充些生活必需品。这跟他在上海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世界在那一个月里,只剩下了4个人、一园子葡萄树以及和葡萄相关或不相关的故事。

  工作中遇到的一些人,也让吴非难忘。

  日本餐厅厨师的工作,让吴非认识了前田。前田当初也是靠着打工旅行签证来到这个国家,而且已经待了9年。他打算用积蓄开一家餐馆,留在新西兰。他教吴非做日本料理,两人熟悉了之后还认吴非做弟弟。前田是吴非欣赏的那种人——努力工作,认真生活,脚踏实地,有一个正在为之奋斗的梦想。吴非回国之后,仍然和前田保持着联系。

  “新西兰人没什么心机,跟他们相处,并不需要动太多脑子。”吴非说。不管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在一个小镇上,基本上大家都认识,见面会点头打招呼。

  2011年4月,吴非回国,回归普通的上班族生活,业余时间写作,计划完成一部长篇小说。

  摩托上的中国

  相比吴非踏实的新西兰打工旅行,黄惑1.4万公里的摩托行,听起来有些疯狂。这其实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间隔年”旅行,从小在新加坡读书的他,早先去过欧洲和美国。但2011年的这一次旅行,他把地点定在了中国。

  黄惑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在跟朋友侯晓文聊起这个打算时,侯晓文提到了骑摩托车旅行。黄惑脑中闪现出格瓦拉的《摩托日记》,很受鼓动,两人就决定以摩托为交通工具。其后,另一个朋友王晨也加入进来。3个小伙子从成都出发,开始他们的旅程。

  “其实在这之前我完全不会骑摩托车,是现学的。”黄惑说。

  他们3人每天要骑8个~10个小时,跑200公里~400公里。摩托车不能上高速公路,所能走的道路大部分路况不是很好,一路行来,十分辛苦。但同时,骑摩托车也让黄惑感受到了速度的快感和自由,同时也让他知道了什么叫生死之间、命悬一线。

  上路的第4天,在秦岭接近西安的一条盘山路上,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十分险峻。黄惑为了给一旁的瀑布拍照,把车停在了悬崖附近。一个不小心,摩托车滑向悬崖,带着他一同滑出车道,他的右腿牢牢卡在车底,大半个身体都悬空在外。此时他已经看到几十米深的谷底中杂乱的树枝和石块。王晨死命拉住了黄惑的左手。但凭他们俩的力量,还不能把黄惑从危险边缘拉回来。

  幸好没过多久,有一辆卡车和一辆农用车经过,卡车司机和农用车上的人帮忙,才将黄惑救了回来。

  卡车司机不住地对他说:“你的命太大了。”

  “当然觉得,我可能真的会因为这样的旅行而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觉得很震惊,离死亡那么近。我真的无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完成这件事。”黄惑说。

  除了意料之外的惊险,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摩托骑行路线中,要经由新疆到西藏,这条路必然会经过南疆。一想到要进入南疆,黄惑他们都有些担心。在喀什老城,他们遇到了友好的陶瓷艺人,还有热情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的维吾尔族小女孩,这些质朴的普通人完全扭转了黄惑对新疆的印象。

  “我一直在国外读书,很有些许知远说的‘祖国的陌生人’的感觉。这次旅行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亲眼看到了书本和影像之外的中国。祖国在我心里具象化了。”黄惑说。2012年6月,记录了黄惑3人一路见闻的摩托游记《穿火车》出版了。

  2012年5月,黄惑又骑上摩托去了越南。在他看来,越南完全是一个摩托车之国。在西贡这样的大城市,如同上海浦东世纪大道几十米宽的街道,川流不息的摩托车可以完全把路面填满,上下班高峰还要堵车。在越南,摩托车更像是在这个国家的生存之道——高效、灵敏、便捷、便宜。“非常像越南人的内在性格。”黄惑说。

  很快,黄惑就要返回美国,继续他在波士顿大学的研究生课程。他之后的目标,是在牛津大学继续攻读艺术史博士学位。“这样的旅行本身就是一堂生动的课,今后有空的话,我还会继续。不过,不一定会骑摩托车去了。”

  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陈宇欣和黄惑在进行间隔年旅行之前都曾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父母不能理解,认为这样的旅行浪费时间,同时也担心子女在外的安全。

  陈宇欣在去芬兰之前,跟父母沟通了很多次。她不断地告诉父母关于国外的各种细节,打消他们的担心和顾虑:“一开始很艰难。我一度想,要是他们真的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最后父母还是选择支持陈宇欣,因为他们明白这是女儿真正想做的事情。

  黄惑跟家里的沟通很不顺畅,后来就瞒着家人出发了。直到他们的直播帖子在天涯论坛和摩米网爆红,父亲看到了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没有办法,只是希望我们能平安回来。不过回来之后父母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对很多事情的理解不一样了。”黄惑说。

  关于回归,吴非在博客里说:“在离开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是要更好地回来,这是一种平衡现实和理想的生存方式,使得我没有在新西兰的蓝天白云下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去钢筋森林和朝九晚五。”

  在黄惑看来,间隔年旅行更是一种主动的选择。“旅行其实不能卸下现实生活中的包袱,也不是逃避现实的方法。因为最后还是要回到平常的生活。”他说。间隔年在中国的定义,应该是年轻人给自己一段空白期,做些不相干的事情,给自己思考和重新认识世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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