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毕加索可以这样看

作者:克里斯托弗·阿尔迪 来源:读者校园版

  这老头长得真逗啊!

  这就是毕加索!他在这里画的是他自己的肖像。这样的画就叫作自画像。一般来说,画这种画时,艺术家要在面前摆上一面镜子,然后把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和身体的形象(反向的)画下来。

  他多大了?看着很老。

  他画这幅画的时间是1972年6月30日,那年他已经91岁了。所以,画上的人已经很老了。他在脸上画了很多皱纹,包括眼睛下面、颧骨上面、额头上面,还有嘴巴和鼻子周围。他并不想美化自己。他甚至仔细地把皮肤上容易忽略的部分都作了突出,比如嘴唇上边(蓝色的点点)和整个下巴上(细小的黑线)的胡子。

  他怎么没脖子?

  只有脸部吸引着艺术家的注意力,也最让他牵挂。硕大的头颅被放到了一个小小的波浪形底座上。那实际上是上身靠近头部的部分和肩膀的起点,黑线画出的线条代表的是皮肤上的体毛。

  他的脸怎么是歪的?

  在现实中,没有一张脸是完全对称的。毕加索在眼睛的位置强化了这种不平衡感:通过形状(眼睛中间的眼球被画成了大小完全不一样的圆圈);也通过色彩和线条(一边是带棱角的蓝圈圈,另一边是圆圆的黑圈圈)。这样画出来的脸就变得令人很不安,有点儿吓人,但这样画出来的脸也因为不完美而显得很合情理,很打动人。

  简直像个外星人!

  两只眼睛就是两个大圆圈,周围的大眼眶上,杏仁形轮廓显得很分明。周围有一条代表皱纹的粗大弧线把嘴巴都包了进去。这条轮廓鲜明的皱纹是由三道形状相似的线条组成的。受原始艺术、非洲和大洋洲的面具艺术以及伊比利亚雕塑艺术的影响,毕加索从20世纪初年起就开始采用这种富有表现力的画法了。这样的画法还能让我们想起儿童画的简笔效果——那是这位艺术家一直希望达到的理想境界。

  颜色用得真奇怪!

  颜色虽然不真实,就像毕加索一贯的风格一样,但富有表现力。皮肤上画的是绿色和蓝色的铅笔道,头顶上和画面左侧用的是石榴红。有些黑色或蓝色线条是重重地画上去的,还有一些涂得很轻,眉毛和嘴则是用几道浅棕色线条来表现的。不同色彩形成了强烈对比。在这种刻薄、尖锐的色调当中,没有任何苍白或者病态的成分:这样的色彩更偏向某种暴力,而这样的暴力也是生命力的象征。

  我怎么觉得他要给我们催眠似的。

  头顶有点儿变形,到眼睛那里又加宽了。在眼眶放大的同时,两只眼睛又被眼圈和眉毛进一步加重,占据了整张脸的宽度。它们就位于画面的中心地位。它们几乎把脸全都盖住了。左眼的瞳孔有些扩大,右眼反而在缩小。这种畸形营造出的是一种不安,就像《塞莱斯蒂娜》那只好像要给我们带来噩运的病眼似的。

  毕加索用的什么技巧?

  这幅画是用不同颜色的铅笔画在纸上的。他有好几种使用铅笔的方法。他画出了线条和轮廓(黑色、蓝色),眼睛和鼻子做了特别加重。他还用铅笔点了很多点点(鼻孔、眼睛里面、嘴巴上面的胡子)和影线(表示头发的石榴红色)。需要画背景时,他的笔触就会变得更轻、更快、更模糊:比如脸上皮肤的色调或下巴和上身的浓毛。最后,左侧的那个部分画得很奇怪:在轮廓消失不见的头部延长区域,铅笔的涂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中间还掺杂着绿色、黑色。这让我们觉得看到的是一张很有特点又变了形的脸。

  他在看什么?他看见什么了?

  在所有的自画像中,眼神首先是艺术家自己看自己时的样子——一种自我审视的目光。毕加索毫无保留地端详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深深地沉浸在自我形象当中,努力捕捉那种富于侵略性的焦虑感。但在一幅自画像中,画中人的目光也是投向我们这些观众的目光。在这幅画中,他让我们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纷乱,把我们也搞得不知所措。

  毕加索还画过别的自画像吗?

  画过。他也继承了始于文艺复兴时期丢勒的绘画传统。在这项传统中,最负盛名的就是委拉斯开兹、提香、伦勃朗、戈雅、安格尔和凡·高。毕加索在整个创作生涯中一直在画这一类的自画像,特别是在创作初期,也就是1901年至1907年间。他最著名的自画像创作于“蓝色时期”的最初阶段:《这就是我,毕加索》(Yo Picasso, 1901),这幅画受到他在卢浮宫看到的一幅尼古拉· 普桑的作品的启发,虽然当时只有20岁,但他把自己表现得很苍老,使自己显得被穷困和病痛折磨得十分瘦弱,那是一张孤高自傲的大画。

  这是毕加索的最后一幅画吗?

  不是,但它表现了与时间、衰老和死亡的抗争。1972 年六七月间,在谈到毕加索用来表现自我的那些画作时,艺术批评家、毕加索的好友皮埃尔· 戴克斯把这些自画像形容为“ 面对死亡的自画像”。他讲述了他是如何在这幅作品开始创作的第二天就发现了它的存在的:“ 这幅画半卷着,放在一张椅子上。当(毕加索)把它展开时,我迎面看到的是一副直勾勾的、焦虑不安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毕加索的这种眼神。他把画举到了他的脸旁,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把它放到了椅子上。我被搞得不知所措。”这幅画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它在证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毕加索还在继续创造强有力的形态与形象。面对日益临近的、令人焦虑的死亡之谜,他给出的最有价值的唯一回答就是:艺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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