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游戏

作者:毛利 来源:读者校园版

  从樟木进尼泊尔,去加德满都的路上,恰好穿过一条峡谷。我在吉普车上被颠得肺颤时,旁边的金发小男生忽然用手一指,叫道:“哇,好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有人在峡谷中间的吊桥上设了个蹦极跳台,离谷底湍急的河水有一两百米。另有一个外国人冒出来说:“知道吗,那是亚洲第一的蹦极!”

  作为一个地道的中国人,我蹦出一句话:“多少钱?”旁边一个中国人说:“便宜,100美元。”看,100美元就能体验到命悬一线的感觉,坠下去,又“嘭”的一声被拎回来,大多数人弹回来时,脑海中肯定回荡着:啊,活着真好。

  好多年前青春期时,我长着一脸青春痘,经常漫步在狗尾巴草乱长、芦苇乱漂的河岸,犹如人世间任何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少年一样思考着:死是什么滋味呢?死了会有什么不一样?那是我联想死亡最频繁的一个时期,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多数是因为生活没什么乐趣,压抑的荷尔蒙也找不到适当的渠道发泄。人人都说少年是最美的时期,但看一看自己脸上的青春痘,总是比实际身高短一截的裤子,买不起MP3、耐克球鞋,始终张扬不起来。

  即使青春期痛苦的孩子也不怕死,如果他们去蹦极,每一个人都可以大无畏地站上去、跳下来。

  但时至今日,再叫我站到跳台上去,恐怕你倒找我100美元,我都会摇头说:“绝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糟糕的事情都能让你贪恋人生。20岁那年,无钱蹦极的我去坐了一次过山车。坐在车上,我麻木地忽高忽低,翻滚上下,听着前后左右遇险般的尖叫声,翻滚得相当坦然。今年3月再去游乐场,失恋的朋友说一起去坐过山车,我死活都不肯去,并一路劝说:“没事干吗要找这种刺激,你疯了吧。我在地面上活得挺好的,休想让我上去……”

  再一次坐上过山车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小腿发麻,我是多么不想死啊,光想想那情景就让人足尖生颤。没出息地一路闭眼尖叫,那漫长的一分半钟让我好几次无法呼吸。下地后开口,仍然是那句:“我不想坐的呀。”朋友跟当年的我一样麻木,冷眼说:“你怎么这么怕死?”

  当年能跟死神大无畏地对话,现在不过是一具软弱的躯壳,无论怎样,都要活着。但情况不同了,一个初中时的同学刚生完小孩,查出来是胃癌晚期,她是万分地不想走,然而死神从来不做游戏。

  这些不断降临的悲剧就是抽着你的鞭子,好好过吧,别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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