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其实很好玩
从她的课堂外走过,总能有些不一样的发现:正在上课的教室里会传出咿咿呀呀唱黄梅戏的声音,抑或是左小祖咒《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的歌声;正值青春期的学生会跟着老师一起哼唱蔡依林的情歌,他们甚至会大声地争论:“早恋是个伪命题,爱情不应该有年龄限制……”这就是苏州星海实验中学的语文老师史金霞的课堂。
固定灵魂的工作
和史金霞一样,作家苏小和也曾经是一名语文老师,“捏着粉笔头,带着孩子们总结段落大意,归纳中心思想”。回想起那段教书经历,苏小和想到了4个字:度日如年。“那么多标准答案,要把孩子们训练成统一的面孔、统一的发型、统一的赞美,还有统一的悲伤。这种固定我们灵魂的工作,事实上就是从语文课开始的。”苏小和说。
对此,史金霞深有同感,她觉得现在很多语文课其实是一项体力劳动,机械地重复、积累,不致力于培养人,而致力于“制造产品”。她理想中的语文课,应该“成为学生的梦想和快乐的期望,成为思考开始的地方,成为心与心融会交流的家园”。
原本《西厢记·长亭送别(节选)》只是一段列入考试题目的文章,史金霞的课却将这段折子戏变得有滋有味。上课时,她不仅用上了黄梅戏《西厢记》的选段,还融入了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阿牛的《桃花朵朵开》、刘若英的《分开旅行》……听着这些曲子,对照着课文,她带着学生们思考:莺莺是不是在担心张生移情别恋?在不同的时代,女子在爱情中的地位有什么变化?
最近,她看中了美国电影《妈妈咪呀》,打算拿来作为热门话题—两性的由头。在她看来,虽然这部电影讲了一个“很八卦的故事”,但“内容非常干净”,适合让孩子们面对这样的话题。
“只要把学生的成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考量,不管教什么内容,都会呈现出不拘一格的精彩。”史金霞说。
四要、四不要
和史金霞一起走在校园里,很难感觉到身边这位是老师,因为时不时会有迎面而来的学生笑着跟她打招呼:“嘿,霞姐!”
“我记不住学生的成绩,也从来不去记,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学生们写的随笔。”随笔几乎是史金霞的语文课唯一的作业,在这里,同学们可以畅所欲言,写书评,写影评,甚至记流水账,唯一的要求是真实。
随笔里大都是“不能跟父母说的话”—最近喜欢看什么电影或者电视剧,暗恋的同学有什么新进展,甚至还有学生直截了当地表示:“我真的很想喝酒……”他们把心思一股脑儿写给“霞姐”,而“霞姐”会帮他们出主意,倾听他们的想法。
“霞姐”对学生的体谅打动了同为老师的王舒成,让他印象最深的是,当全班同学一起朗读课文时,其中一位同学因为读得很慢,迟迟不能结束,史金霞没有打断他,而是一直等着他,直至这节课接近结束。
作为同行,王舒成一方面觉得这节课非常“奢侈”,因为“没有讲什么”,但“细想其效果,则又非常惊人,同学们学到了尊重差异,学到了欣赏和包容,这可能会影响他们一辈子”。
为了能够让学生拓宽眼界,她专门给学生们列阅读书目,其中不仅有司马迁的《史记》,还有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奥威尔的《动物农场》、何伟的《寻路中国》、龙应台的《目送》,以及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等。
史金霞还给自己的阅读课立下了“四要、四不要”的规矩:“要敢于提出自己的看法认识,要敢于提出不同的意见,要敢于坚持自己认为有根据的想法,要突现自己独特的智慧,动自己的头脑,而不依赖他人。不要迷信书本,不要迷信权威,不要迷信老师,尤其是不要试图在我这里找到唯一的标准答案,我的观点只代表我个人。”
在她的推荐下,这些高二的学生开始关注书本以外的大千世界,有人已经开始读哈耶克的著作,也有人在看过《史记》后写下了题为《我们该如何书写“历史”》的随笔。在课堂上,学生们会主动就“毒奶粉”事件展开讨论,在随笔里写下对奥巴马执政理念的看法。
比分数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即便在史金霞所在的中学教师的办公室,人们讨论的仍然是另外一个重要话题—分数。这个问题也时常困扰着史金霞。在此前任教的民办学校,她曾遇到过一个被班主任批评得直掉泪的女生,被批评的原因是“看杂书”,结果她打开一看,正是自己推荐给学生的《苏东坡传》。
“我不想用野蛮的、愚蠢的手段获取分数,而且,比分数重要的东西多得是。”史金霞说。
事实上,在史金霞所负责的班级里,学生们的语文成绩并没有受到拖累,因为“好玩”而爱上语文课的学生们常常会拿到全校的最高分,而班级平均分也曾在高考时拿到第一名。
“生活有很多种,既然能够站着把分数拿了,就不必跪着、趴着。”史金霞说,“我希望孩子们在最年轻的日子里,能有一个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