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法兰西军事博物馆系列之十八一战前的第三共和国(1871~1914年)(1)

阿尔萨斯- 洛林

现代馆的第一个展厅被称为“阿尔萨斯-洛林厅”,它以普法战争后法国丧失的领土命名。1871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战败,被迫签订《法兰克福条约》,将阿尔萨斯和洛林割让给德国,从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在普法战争结束至一战爆发前的40多年里,充斥着复仇主义烈焰的法国从未放弃收复失地的打算,阿尔萨斯- 洛林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萦绕在每一个法国人心头。对德国展开复仇之战,收回阿尔萨斯- 洛林,是法国在普法战争结束后一直期盼的事情,自普法战争失败那一刻起法国人就准备着复仇!

走进阿尔萨斯- 洛林厅, 首先看到的是一组回顾普法战争的绘画作品:《向不幸的勇气致敬!》(Honneur au courage malheureux!),它来自于全景画《雷松维尔的战斗》(La  bataille de Rezonville) 和《尚皮尼的战斗》(La bataille deChampigny),这两幅全景画表现了法国军人的英雄主义精神,主要由法国著名军史画家阿尔方斯·德·纽维尔(Alphonse de Neuville,1835~1885年)和爱德华·德泰耶(Édouard Detaille,1848~1912年)联手创作,并由画家马西、泰勒和贝特朗等协助绘制了作品中部分风景画面。两幅画尺寸一致,高10m,长120m,先后于1882~1892年间在巴黎贝里街5号的全景画展览馆圆形大厅展出。在此期间,还交替在维也纳和柏林等地展出。由于画作被多次卷起、展开,受损不断加重,最终在1890 年被切割成大小不等的碎片在巴黎拍卖,部分片段被军事博物馆收藏。展品中,最具影响力的一幅作品当属《最后的子弹》(全景画《尚皮尼的战斗》片断),描绘一位身受重伤的步兵把自己的最后一盒弹药交给战友,让他继续战斗,其场景十分震撼。画家爱德华·德泰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他们的创作没有传统定式,没有让人惊奇的构图,也没有任何为迎合公众口味而生编硬造的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只想重现一个真实的战场”。

另一组有关阿尔萨斯- 洛林的绘画是处在德国统治下的阿尔萨斯人让- 雅克·瓦尔兹(Jean-JacquesWaltz)的作品。在1907~1914年间,瓦尔兹以“汉西”和“汉西叔叔”为笔名,出版发行《我的村庄,那些不会被忘记的人》系列图册,通过简洁多彩的画面、温柔活泼的语言文字,描绘阿尔萨斯的日常生活场景,讲述阿尔萨斯的历史,表达阿尔萨斯人对法国的依恋和怀念。其中最具代表性作品是《致为祖国献身的法国士兵》,描绘两位身着当地服装的阿尔萨斯小朋友,站在高处观赏阿尔萨斯平原日暮时分的风光,身旁是一座缅怀为祖国献身的法军烈士纪念碑,天空中呈现一团团宛如骑兵冲锋的彩云。

不难看出,博物馆展出的这些与战争和军事有关的绘画作品,客观反映了战败后的法国复仇主义、民族主义空前高涨的社会现实,这些内容亦被视为法兰西军事历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重建共和国军队

普法战争之后,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制定新的国防战略和军备计划,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军队重建。

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

普法战争结果表明,普鲁士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具有更大的军事优势,更适于现代战争的要求,战争的失败促使第三共和国义无反顾地走向普遍义务兵役制。1872年7月27日,法国颁布军队编制法案,在全国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依照法律规定,凡年满20岁男子都必须服兵役,其中大多数人服役期限为1年,小部分人服役5年(通过随机抽签确定)。1905 年3 月 21 日颁布兵役法,规定实行无例外的服役期2年的普遍义务兵役制,征兵豁免仅限于健康原因。1913年颁布新的兵役法,将兵役期限从2年延长至3年,以确保常备军数量与德国不相上下。

推行新的预备役制度

根据新的兵役法规定,公民在服现役期满3 年后,要继续服预备役11 年,总服役期达14 年以上,最大年龄至48 岁。此外,还增加了预备役军官和士官的数量,以便在实行战争总动员时更好地发挥骨干在组织训练中的作用。

设立军团

截至1914年7月,法国现役部队兵力已从1905~1910年的不到55万人增加到80万人,按地域划分设立了22个军团,各军团分属于不同军区。这种组织方式也是借鉴德国军队的做法,旨在促进从平时向战时的顺利过渡,并确保全国各大区域在任何时候都有能迅速投入战斗的大型常备部队。当进行战争动员时,确保每个军团能够集结4 万兵力,可设立2个师级编制。在一战之前,法国公民每一代人中都有85% 的人曾在军队中服役。军人在社会中享有很高的地位,服兵役被视为公民的一种义务,没有人会逃避。从此,以普遍义务兵役制为基础的公民军队成为欧洲各国兵役制度的主流模式。

授旗与阅兵

为了表现军队与共和国的紧密联系,法国将《马赛曲》重新定为共和国国歌,将具有象征意义的“巴士底日”(7月14日)确立为共和国国庆节,并在这一天举行盛大阅兵庆祝活动。1880年7月14日,首次国庆阅兵在巴黎市郊的隆尚赛马场隆重举行,共和国总统儒勒·格雷维与众议院议长莱昂·甘贝塔、参议院议长莱昂·萨伊以及战争部长约瑟夫·法雷将军等出席,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公众前去观看。在阅兵仪式上,儒勒·格雷维总统向参阅部队授予新军旗,以此向公众表达恢复和重建法国军事力量的信心和决心。法国政府还专门委托画家爱德华·德泰耶用画笔记录这一历史性时刻。此后,一年一度的国庆阅兵都在隆尚赛马场举行,一直持续到1914年一战爆发。

普及和提升军事教育

学生军的兴起

1880年1月27日,参、众两院全票通过《学校体育法》,首次将体育扩及初等学校,由此拉开了军事教育全民化的序幕。1882年,颁布《义务初等教育法》和《初等教育教学大纲》,详细规定了各年级体育和军事训练的内容,进一步明确增设体育课的目的——培养“男童胜任未来的士兵和工人之职”。在宣传学校体育和军事教育重要性的同时,共和政府还在训练用枪和军事教官的配备上向学校提供支持,帮助学校开展军事训练。在此情势下,初等学校课外军事训练组织——学生军(Bataillon scolaire)应时而生。1880年11月4日,议员阿里斯蒂德·雷(AristideRey)向巴黎市议会提交一份《关于组建男子初等学校武装团以强化军事教育的提案》,强调法国必须拥有一支能够捍卫领土完整的军队,而推进学校军事教育、组建学生武装团,关系到国民军队的建设。1881年7月19日, 巴黎市议会决定拨专款2.5万法郎组建学生军,并成立一个8 人委员会协助塞纳省省长开展组建工作。同年10月,第一个学生军在巴黎第五区建立,“学生军基金”也同时创立,以资助困难家庭学生购置学生军制服和相关装备。巴黎的创举立刻得到各地效仿,勒贝利、里昂、亚眠、马赛、敦刻尔克、拉罗舍尔、波尔多、贝利格等地也都先后组建了学生军。1882年7月6日,公共教育部颁布法令,正式认可了这一学生组织,并详细规定了学生军的组建、监察、管理、装备和活动等事宜。该法令规定,年满12岁的学童可参加学生军,单独或联合组建学生军的学校必须拥有200~600名适龄学童;军方指派2 名军官和学区督学或其代表组成3 人委员会,每年至少检查一次学生军;学生军由军方指派的“总教官和助理教官”负责管理;集训时间为课外时间。法令还明确规定了学生军使用的操练用枪和射击训练用枪的规格,但对学生军着装未作任何强制性规定。另外,法令后附一份决议,详细规定了射击训练和枪支弹药的管理等事宜。从法令内容上看,学生军被定位为学生课外活动组织。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道关于一个学生课外活动组织的法令,是由总统儒勒·格雷维(Jules Grévy)、教育部长茹尔·费里、陆军部部长比约(Billot)和内政部部长勒雷·戈布雷(René Goblet)共同签署的,这充分显示了政界、军界和教育界高度重视学生军所承载的“儿童战士”和“公民战士”这一理念。学生军这一组织形式作为一项实验只持续了10年,于1892年结束。

高级军事学院的建立

将军无能而使军队遭受最不幸的失败。1876年1月,战争部长欧内斯特·库尔托·德西塞将军(ErnestCourtot de Cissey,1810~1882年)吸取普法战争失败的教训,决定建立一所最高层级的军事指挥学校—— 高级军事学院(Écolesuperrieure de guerre),旨在以新的军事理论为指导,强化高阶军官的系统培训,培养总参谋部军官和将官。最高军事委员会研究确定了高级军事学院的学制、课程、学员资格、入学考试条件等重要事项。同年5月15日学校正式开学,首次录取学员72名,学制2年,校址暂设在皇家荣军院,法比安·皮埃尔·埃德蒙·甘迪尔(Fabien PierreEdmond Gandil,1822~1877年)将军担任首任院长。1877年,儒勒· 路易斯· 勒瓦尔将军(JulesLouis Lewal,1823~1908年) 接任院长职务,并着手建立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多学科教学体系。1880年3月20日,议会通过立法对高级军事学院给予确认;同年7月,校址迁入位于巴黎第七区战神广场东南部的中央军校教学楼。1910年,战争部长费迪南·福煦(Ferdinand Foch,1851~1929年)元帅增设了第三年的加强训练课程,为未来战争中指挥系统的高效运作做好准备。高级军事学院也成为军事理论研究中心,军官们在这里潜心研究现代战争的战略和战术,提出了从谨慎防御向积极进攻过渡的军事思想和基本原则,为军事技术进步和重建军队组织体系提供理论依据。

强化初级军校教育

拉弗莱什国立军事学校(Prytanéenational militaire de La Flèche)是一所由法国军方管理的国防高中,旨在为希望进入法国军事院校的学生提供普通中等教育以及相当于大学一年级水平的特殊预科课程,校址位于法国西部的拉弗莱什市。圣西尔特别军事学校(ESM Saint-Cyr)由拿破仑·波拿巴于1802年创建,其使命是在两年内培养未来的步兵和骑兵军官。通过竞争性考试被录取的年轻人在第二年后有权获得少尉军衔。普法战争结束,特别是高级军事学院建立后,以上两所军校的教材得以充实和更新,军事训练也得到强化。

军服改革试验

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法国军队意识到需要采用更适合现代战争的制服,让步兵和骑兵在战场上不那么显眼。在1890~1900年德兰士瓦战争(第二次布尔战争)期间,身着华丽服饰的英国“红衫军”虽然最终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获得胜利,但也吃尽了苦头,伤亡远超过布尔人。直到最后,英国人才发现原来与英军的红色军服有关,因为红色军服在南非的草原上格外醒目,而布尔人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将服装染成绿色,采取游击战术,总能把英军打得措手不及。1902 年,也就在布尔人投降的那一年,英国人痛定思痛,进行军服改革,正式将“卡其色”(poussière,来自印度方言,意为“灰尘”)定为野战服的伪装色,于是出现了英军1902式制服。此后,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采用“ 低能见度军服”。德国采用了“原野灰”(Feldgrau,一种偏绿的灰色),俄罗斯以浅绿作为军服颜色。从1890 年代起,法国也审慎地开始了军服改革试验。

“阿尔卑斯山猎兵”专用制服

阿尔卑斯山猎兵是1888年由于法国和意大利之间的紧张关系而创建的精英部队。这些“ 猎兵”专门从事山地任务,从1890年代开始,配备了为执行特殊行动量身定做的军服。1914 年,法国军队共建有12个猎兵营。

“木樨草”试验制服

1910年,战争部长让·儒勒·布伦(Jean Jules Brun,1849~1911年)将军成立了由参谋长奥古斯丁·杜贝主持的专门委员会,该委员会的工作促使“ 木犀草”(Réséda)试验制服的诞生。1911年4 月,在陆军部的花园里被提交给众议院、参议院和军队。同时还在1911年第六军团的演习中进行了大规模的测试。但画家乔治·斯科特在为杂志《插图》报道这一事件时,谴责了这套装备,他认为这是“ 最令人遗憾的”。他认为,当部队在颜色的衬托下定位时,隐形(还不是伪装)是值得怀疑的,因为颜色“ 不再有任何意义”,部队“ 和旧的装备一样有特色”。还有人担心制服会出现混乱,众说纷纭之下“木樨草”试验制服未得到一致认可。

线列步兵试验制服

1911~1912年,战争部长阿道夫· 梅西米(Adolphe Messimy) 及其继任者亚历山大·米勒兰 (AlexandreMillerand) 继续推行军服改革试验。画家爱德华·德泰耶为法军线列步兵设计的试验制服备受关注,其中包括士兵和军官穿着的各式常服、作战服、阅兵服和大衣,军帽和头盔也有几种不同的款式。1912年7月14日,在隆尚赛马场举行的阅兵式上,这些试验性军服悉数亮相,受到媒体的好评,但一些观察家认为新制服在有效性方面存在问题,该设计最终被放弃。

总之,法国官方的主流观点仍认为,茜红色(Madder)是法兰西共和国革命传统的象征,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持的民族自豪感的来源,因此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坚不可摧的茜红色军裤一直是法军步兵制服的基本特征。

重建防御工事

普法战争后,由于缺失盟友且因割让阿尔萨斯- 洛林而失去了莱茵河天然屏障,边境防御成为一大难题。在经过多方论证后,法国最终决定在法德边境地区建立一个全新的永备工事系统,以抵御外敌入侵。

工事系统的建设由法国军事工程师塞雷·德·里维耶尔(Sere deRivieres,1815~1895年) 将军主导。里维耶尔将军是一位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军事工程专家,曾就读于圣西尔特别军事学校、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炮兵工程应用学院,在法军工兵部队任职数十年,曾主持修建了土伦、梅斯、里昂等一系列防御工事,被欧洲同行称为“19世纪的沃邦”。1873~1874年,他先后向法国国防委员会提交了《关于重建东部边境防御系统的意见》和《法国边境防御体系基本架构》两份文件,获得委员会一致通过。

该项工程自1874年7月7日正式启动,1884年完工。总共建造了196座堡垒、58座小型工事和 278座炮台,覆盖了汝拉山脉、孚日山脉、默兹河地区以及从蒙梅迪到敦刻尔克等法国北部和东北部边境地区。该计划还解决了意大利边境的防御问题,加固了古老的山地堡垒,里昂、梅斯、土伦等南部重要城市的防御也得到明显改善。更为重要的是,在巴黎周边建造了一个新的、更远更长的堡垒环,使这座城市脱离炮火射程。法国政府为此项工程总共支出约4.5亿法郎,与之配套的武器装备支出约 2.29 亿法郎。该防御工事以设计者里维耶尔将军名字命名。博物馆展示的一套工程设计图,是位于凡尔登南部特洛伊恩堡垒的设计,也是塞雷·德·里维耶尔系统的标准样本。(待续)

编辑/ 刘玉珍

下期预告

下期呈现一战前第三共和国军事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及各类武器的诞生与换代。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