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数学君”也喜欢我

作者:朱贝贝 来源:《读者校园版》

  高一,昏睡与口水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的高一时光确实大部分都是睡过去的。

  那时候我们班主任是历史老师,有着圆圆的脸盘和大大的肚子。高一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班主任给我们做欢迎演讲,内容就是鼓励我们进入高中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话。班主任白胖的脸上全程洋溢着笑意,我们在底下也听得笑眯眯的。谁知道在讲话的最后,他突然笑着说了一句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的话:“别看我现在这样笑眯眯的,等你们正式上课了,我就不是这样了。”

  从第二天开始,他白胖的圆脸就开始板着,再也不轻易露出笑容,仿佛那天晚上的和善只是一个幻觉。他的嘴角总是抿成一种让我感觉不舒服的弧度,经常抱着粗圆的胳膊,露出冰凉的银色手表,脚步轻巧得如一只猫般靠近我们教室的窗户,悄悄地偷看我们。这样的“监视”技能大概所有的班主任都会一点儿,但是我们的班主任尤为精通,连坐在窗户边的同学都很难察觉。

  巧的是,数学老师也是一个胖子,但是与班主任给人的压迫感不同,数学老师整个人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熊。有一次他上课时穿了一件棕色的中长款棉质外套,活像迪士尼动画片里成年版的小熊维尼。数学老师的脾气也跟班主任截然不同,表现出的总是温吞和柔和。

  大概我生来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吧,在班主任的课上,我总是正襟危坐,生怕走一点儿神就会被发现。因为在他的课上,任何人只要有一丝心不在焉,就会被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盯住。他会叫那个走神的人起来回答一个很难的问题,经常让人尴尬地站在原地“嗯啊”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但在数学老师的课上就不一样了:我可以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用粉笔写长长的公式;或者手撑着脸、耷拉着眼睛,慢慢地做题。整个人放松到极点,好像再放松一点儿,身体就会化成一摊泥一样。

  就这样,我养成了一上数学课就集中不了精神的习惯,几乎是一听到数学老师的声音,我的神经就“叮”的一声断成两节,再也连接不上我的大脑。我开始变得昏昏欲睡,只要一听到数学老师推算公式的声音,没两分钟就开始迷糊,眼皮死活睁不开,坚持不住就此睡过去是常事。班上有70多个人,密密麻麻地趴在桌子上,一般老师也看不出来藏在其中昏睡的我。而且就算数学老师看出来了,他也从来不会公开地指出来,我从此心安理得,数学课就成了我的睡觉课。

  在昏睡与口水的沉浸中,我的数学成绩开始亮起了红灯,有一次测试竟然得了全班最低分——34分。这个刚过满分150分1/5的分数让我心悸,我打起精神开始和昏睡做起斗争,但是还没斗上两次,高一就结束了,分了文理科。

  高二,恐惧和头疼

  高二的压力变得大了许多,上课时我再也不敢放肆地睡过去了。

  数学课的内容开始变得更加系统和复杂,而落下一大截的我理所当然地被数学彻底抛弃了。有些内容听不懂是常有的事,就算把公式全部死记硬背下来,但在考试时我照样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下不了笔。150分的试卷,有时候我连一半的分数也拿不到,这让我感到绝望。

  因为成绩不佳,新换的班主任也很少将目光投向我,我只能一边安慰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一边跟数学暗暗较起劲来。

  大概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不敢面对。每次考数学的时候,我总是如临大敌,前一天晚上死活睡不着觉,只能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煎饼”,下铺的同学烦躁地砸我的床板,然后我俩就都睡不着了。

  后来问题竟越来越严重,数学这个家伙不仅攻陷了我的心理,还危害到了我的身体。我就像被数学下了某种效果奇特的毒药——考数学的时候,写着写着就会开始头疼、出冷汗,并且伴随着想要呕吐的恶心,越重大的考试,症状越严重。这种状况大概能被写入“青少年疑难杂症”系列中去,而且因为听起来太稀奇,我的小伙伴们也不大相信我,他们甚至还借这个事情打趣,改编了一首歌给我:“数学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你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医生上上下下给我检查了个遍,也没查出什么病状来,他只能给我开一些维生素片,让我放松心情,看开一些。

  可数学老师没有放松,他依旧无情地将惨不忍睹的只考了几十分的数学试卷递给我,看着第二张答题卡上因头疼而没有写完的大片空白,我的头更疼了,这叫我如何放松得了!

  “数学,数学。”我每天不自觉地念叨着这两个字,它俨然成了我心中翻不过去的一座大山,将我压得死死的。孙悟空好歹500年后还有唐僧路过相救,可是没人能将我从数学中解救出来,哪怕是扔给我一个青桃子。

  当然,有时候我也会自我安慰,什么钱锺书先生数学15分进清华、季羡林先生数学考4分……但这种话,每次面对班级排名的时候都不堪一击。自尊心这种东西,真让人难受。

  高二的晚自习时间总是格外漫长,闷热的教室里总有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苍蝇,在头顶上毫无头绪地乱撞,就像我纷乱的心,就像我毫无光明的前方。

  高三,顿悟与平静

  经历过高三的人都知道,高三那一年的时间简直跟蹬了风火轮似的飞快。终于有一天,班主任郑重地将倒计时的牌子挂在了讲台旁边,那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与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相比,明明那么没有技术含量,却烙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上。

  还剩不到3个月了。我心里猛然一声巨响,那是警钟响起的聲音。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与数学战斗了近3年,战斗即将结束,我却溃不成军。

  我一直把数学当作“魔教”一样的存在,它顽固且可恶,总是在暗地里偷偷嘲笑我,然后拉低我的总分。每次面对数学试卷时,我总是惴惴不安,它仿佛是沸腾的油锅,溅起的油点儿烫得我心里一颤一颤的。

  我害怕自己连最简单的题也算错,害怕有时候一不小心写错一个数字,整道题就完全没有了分数,也害怕那些复杂的几何图形,害怕自己找不到那一条辅助线。

  我也曾经做过堆成山的数学题,制订过很多条条框框的计划,但是我始终心怀恐惧,始终一面对试卷就心慌不已。我对结果抗拒且无奈,我心里怀着无限抵触,总是想让它早点结束,好快点脱离这无边无际的苦海。

  而在某一刻,我却突然变得很平静,仿佛澎湃潮水退却后的风轻云淡,又仿佛炸雷过后的雨夜终于只剩下滴滴答答零星的声响。

  我意识到,数学也许并不是我的敌人,而其他学科也不是我的朋友。它们只是存在于那里,由我书写,由我掌控。我的心态决定一切的成败。

  就像是火凤凰从烈火中重生,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从憋闷的房间里走出来了,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清风拂面,无限美好。

  我将那个思想上的顿悟,比喻为我“高三的涅槃”。

  之后的日子里,我不再慌乱迷茫地做大量的题,而是将做过的卷子都收集起来,足足有半米那么厚,然后把自己做错的题剪下来,钉成一个小册子,将常出错的点逐条归纳出来,无事时便看一遍。

  每天下晚自习后,我都会在操场上走两圈。在黑暗中没有人看得见我的面孔。我慢悠悠地晃着,一边将夜晚的凉风深吸进肺里,一边想想白天自己做错的题,整理自己的思绪,偶尔想想未来,想想大学可能会出现的美好画面。

  我每天不断地自我暗示:其实“数学君”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我的态度太抵触,让他不敢触碰,所以我们才演变成了“相爱相杀”,以后只要我打心底里接受他,我们最终一定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我在数学考试时头疼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少,直到后来能够状态良好地完成一场数学考试。

  3个月的时间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悄悄溜走了。当我从高考数学考场出来的那一刻,我的腿软了,心怦怦乱跳。我当时恶狠狠地想:可算是赢了一回,把数学试卷平静地从头做到尾,头不疼,手不抖。

  说真的,这世上总有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却必须经历,这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心态。诗人汪国真说:“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这就是说:心态决定一切,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高考若是一条路,只要认真走过,便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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